第68章 要穿幫了嗎?

聽到此處,沈兮不由唏噓。

注定相遇的人,不管用什麼方式,不管在什麼時間,即使兜兜轉轉,命運終會讓他們遇見吧。

腦海裏浮出這一念頭時,她下意識瞟向身旁端坐如仙的司不遇。

很巧,無甚表情的男人居然也同時看過來!

四目相對,彼此都無法深究對方眼中蘊藏的是什麼。

隻是,他黑漆漆宛若無限宇宙的眸子,卻看得沈兮心房砰砰亂跳。

忙壓下這點觸動,她問宋之堃:

“當時,先生並不記得她,對嗎?”

“對。”

擱在石桌上的手握緊成拳,宋之堃抹了把潮濕的眼,“當時她陪在鳳駕之側,奉當時的皇後之命過來斟酒,盡管不記得,我卻覺得這個宮女似乎在哪裏見過。而她,應該是第一時間認出了我,酒倒出杯子都不知情。這一幕被先帝瞧見,當場重責,而……”

沈兮眼裏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光:

“是不是如今的皇上,當年的太子登場了?”

“王妃聰敏!”

宋之堃深吸兩口,振作繼續,“太子出麵求情,先帝饒她一命。賜宴之後,我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要搞清楚她是誰,這時,太子登門,遊說我成為幕僚。太子走了,當時的四殿下和七殿下也來了,那時的我並無心思擇枝而棲,反反複複想的隻有她。

“那麼,先生是如何記起的呢?”沈兮托腮輕問。

“老朽運氣不俗,遇到了……無極鬼醫。”

沈兮差點沒從石凳掉下去!

宋之堃見過無極鬼醫,要穿幫了嗎?

她驚得托腮的手無處安放,瞥見司不遇凝睇過來,訕訕一笑:

“先生見過我師傅哈?確實運氣不俗,不俗!”

“隻可惜那日,老朽喝得爛醉如泥。”

宋之堃遺憾搖頭,“染青不知道我失憶,托人送了當年的一方錦帕過來,我覺得熟悉,卻死活想不起,心情鬱結之下,便和幾個一同赴考的學子出城喝酒。回來時,迷路了,恍惚中走去一間破廟,在那裏我將酒分給了一個乞丐,還醉醺醺跟他說了許多……”

乞丐?

看來,自己編排的饑餓老頭不算過分!

沈兮定定神,聽宋之堃繼續——

後麵的事情其實不複雜,大概是他酒後吐真言,那名整整喝了他一壺酒的乞丐莫名要給他紮針,宋之堃不願,直接被放倒,暈死前,他隻聽到一句“顱內有積血,居然活了這麼多年,命大啊”,次日醒來,他如在夢境,呆了許久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林度還是宋之堃。

記起過往種種,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染青。

如今是探花之尊,如果跟皇帝懇求賜一個宮女,應該不會被拒吧。

他去找了太子!

這一找,卻是再度將好不容易重逢的兩人推開。

宋之堃並不知道當時太子看中了染青,也不知道太子聽完自己的懇求做過什麼,他隻知道,數日之後,所有之前請他入府的貴人全退避三舍,在京城並無太多關係的他一頭霧水,又一回買醉排解鬱悶時,被指殺掉當時豔絕京城的名伎蘇詩。

被投入天牢,他很快想通有人在陷害。

隻可惜,人證物證俱在,他是凶手板上釘釘。

他不想連累付出良多的養父養母,無奈在牢中等死,斬刑之日快到時,他再度見到染青。兩人涕淚雙流,染青說她對不起他,宋之堃以為她是指當年染父貪墨一案,還安慰她過去的便過去了。直到後來,宋之堃才明白,染青說的對不起其實是指他被冤枉下獄。

行刑的日子終於到來。

他以為死定了,結果並沒有,反而在昏迷中回到了繡州。

醒來之後,他發現懷裏有一封染青的親筆信。

信上,她除開慶幸感激他還活著,便是央求他此生都要好好活著,不要再進京,永遠當宋之堃。

至於原因,染青隻給了短短一句——

京城水太深。

當時的宋之堃,盡管猜到有人陷害,但也架不住年輕氣盛的憤怒。他覺得自己一腔才華不輸人,染青定是被皇宮內的榮華富貴迷了眼,直到京城的風言風語很久之後傳到繡州:坊間傳言,皇後身旁的宮婢勾飲太子,皇後震怒,清洗椒房殿若幹宮人,血流成河。

腦海裏的點點種種,連接成線。

他偷偷再入京城,想方設法想打聽染青是否還活著。

所有錢財快要散盡時,終於等到確切消息,染青被皇後重責,留了一條小命被發配去司製局當底層繡女。同時,他也等來染青此生給他的最後一封信,染青讓他速回繡州,安心娶妻生子,隻當兩人從不相識。悲憤交加,宋之堃折回繡州,然而,等待他的卻是宋家滿門滅絕。

那一刻,宋之堃生不如死,也徹底窺破某些真相:

以染青之性情,勾飲太子斷無可能,她……

是被太子惦記上了!

沒想到文帝還有這麼一段爛深情的過往,沈兮皺眉道:

“從那以後,你們再沒聯係?”

“一回聯係便是滿門皆死,如何還敢?老朽……”宋之堃撐著沉甸甸的額,淚水縱橫:

“也是俗人,俗人啊!”

拎起茶壺倒出一杯冷了的茶,沉默多時的司不遇淡淡啟唇:“先生莫要如此自我詆毀。若青嬤嬤知道為她,您這麼多年一直不娶,孑然一身,九泉之下,當有安慰。您先休息休息,後麵的事,本王說。”說罷,他轉身凝視目含同情的少女:

“他們兩人一直不曾有任何聯絡,直到數日前,宋先生在書院遇刺。”

沈兮收起滿腹為這段感情而生的唏噓,沉眉分析:

“看來,真凶應是無意間得知這一段往事,從而利用先生要挾青嬤嬤,拿到證據了嗎?”

“沒有證據,隻有猜測,對方派去的殺手無跡可查。”

“那……”

既然揪不出真凶,或者說空有猜測而無法指認,他的安排和計劃是什麼?

仿佛讀懂她的疑惑,司不遇俯身,薄唇堪堪擦過她的臉頰:

“那便做出一個真凶,且……這個真凶,會是父皇心中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