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冷箭

聽了這話,沈林肝火漸息。

欽天監這個職位,說重要吧,不見得,說微不足道吧,也不能,況且當朝欽天監、也就是周啟的爺爺周軒確乃三朝元老,深得文帝信任。周啟輕浮不堪,但目前尚未娶妻,若怡兒嫁過去,以她的姿容手段,若能把周啟收拾得服服帖帖,倒也不失一門低調的好助力。

他轉怒為笑,撚著山羊須走出來:

“不愧是王妃,兮兒你果然比旁人想得長遠!隻要為正妻,這門婚事,為父允了!”

“既如此,我先回去了,王爺還在等。”

這一大家子奇葩爛事,能忍到現在,沈兮都佩服自己。

一搬出司不遇,沈林的臉越發笑成花兒:

“行行行,我兒莫讓王爺久等,快回去吧,隻是為父尚有一慮,萬一周府不讓怡兒為正妻……”

他滿含期待的眼神,如同一隻貪婪的鬣狗在盯著獵物。

想起秦碧玉停都停不下來的淚,沈兮忍住脾氣做了一個腹式呼吸:

“若周府不應,我會出麵。”

丟下這一句,沈兮再不想停留,留下足夠服用藥,替秦碧玉拔掉針,喊上半夏,匆匆往門口走。雨停了,陰沉沉的天飄出淡青,跨門檻時,沈綺雙眼紅通通追過來,哽咽著說沈怡想見她一麵。沈兮想都沒想,斷然拒絕,直到坐上馬車,才覺著空氣總算清新。

半夏心知她不痛快,伸手替她將打濕的繡鞋脫下,放在火上烘烤:

“王妃別費神了,三小姐也算……求仁得仁。”

“嗯。”

“奴婢冷眼瞧著三小姐這般心計了得,過去周府,說不定能將那周大少爺收拾得服帖。”

“但願。”

對秦碧玉說的話,沈兮是認真的。

她占據原主身體或許欠秦碧玉,畢竟人家十月懷胎,但絕不欠沈林沈怡這些人。沈怡這番利用,她看在秦碧玉的麵子上讓她如願,是最後的仁至義盡。之後,她或許不能不管秦碧玉死活,那些人絕對不會再管分毫。如此,也算斬斷和沈府的關聯了。

天色昏暗。

馬車搖晃。

沈兮撐頭想著後續,少頃打起盹兒。

快到王府,半夏替她穿好繡鞋,低低喚了一句時,外麵響起馬駒痛苦的嘶鳴。

猝不及防的車夫被顛下去:

“王妃小心!”

沈兮在一陣久違的推背感中驚醒。

緊跟著,半夏不受控製的撲上來,驚恐大喊:

“王妃抓穩!來人,救命啊!救命啊!”

沈兮連忙打開雙臂,十指緊扣馬車兩邊窗戶,再加上半夏牢牢抱住,兩人勉強在如離弦之箭的馬車中穩定身體。馬兒還在引頸嘶鳴,伴隨著急劇的馬蹄得得,仿佛痛不欲生卻又不能停下。她凝神聽了片刻,冷靜朝趴在身上的半夏喝道:

“肯定是馬匹受傷!我們得跳車!”

“不行!”半夏小臉慘白,“速度這麼快,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斷骨啊!”

“總比沒命好!”

勉強挪動搖擺不定的身體往右,沈兮朝簾幕飛揚的窗外看去,天色差不多全黑了,好在街上行人不多,都來得及躲避,映入眼簾的街景宛如畫卷般往後退,速度快得讓人心生寒意。她前世很喜歡騎馬,也不乏跑快的經驗,因此從風速判斷此刻速度至少達到四五十千米每小時……

不行,必須得跳!

不管什麼品種,也不管傷到何處,跑到這種速度,馬兒很快會力竭而亡。

等它們死時必出現力道極大的停頓,會引發翻車!

她反身扼住半夏的手,大聲道:

“我們現在開始爬去門口,等下我喊跳,你必須……半夏?”

半夏像被嚇傻,呆呆看著她肩後的窗。

沈兮下意識回眸,同樣呆住——

簾幕飛揚的黑暗裏,忽然多出了司不遇的絕世俊臉。

他像是在施展輕功跟隨馬車,看進來的深瞳並無半絲慌亂,冷峻如鐵,卻格外的讓人安心。

“你怎麼……”

“馬兒將死,趴下!半夏,護住王妃!”

話還沒問完,沈兮就被半夏再度抱住撲倒。躺下去的她視角正好對準小窗,隻見黑夜中閃過一道近似橘紅的光,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整個馬車頂被削去,一襲紫衣的男人利落踹飛被削起的車頂,從天而降,精準拎起半夏,另一條手臂勾住沈兮的纖腰。

砰!

三人落地的瞬間,兩匹馬猝然倒地,奔騰的馬車撞上,瞬間甩過去。

頃刻,整架馬車四分五裂。

此處距離昀王府不遠,聽到巨響,竇管家領人跑出來查看,姚青和焰紅緊隨其後:

“王爺!王妃!你們沒事吧?”

“無妨。”

司不遇第一時間鬆開驚魂未定的半夏,攬住沈兮的手臂明顯感覺到她身體在顫,“夜路難行,這兩匹馬可能在路上受了驚嚇,不是什麼大事,回去吧。焰紅,去如意院吩咐半雪準備薑湯熱水,竇管家,吩咐廚房準備宵夜,送去如意院吧。”

他們領命而走,收到眼色姚青會意,上前查看馬匹。

“我也要去看看!”

沈兮定定心神,抬眸道。

司不遇:“確定?”

自從寒窖出來,她的所言所行都透出異於普通閨閣女子的大膽,他不想阻攔。

點點頭,沈兮掙脫出滲透出源源熱量的手臂,沉默走過去。

馬車碎裂,尖銳木棍到處都是,假如剛沒及時出來,即使不死,被撞飛出去,或被碎裂的木屑紮進身體,都會是棘手的手術。清冷眼神落在兩匹沒了動靜的馬上,查看完畢的姚青從右邊一匹抽出一根利箭:

“箭從左馬射入,穿透左馬身軀,沒入右馬腹部,箭簇上有紅朱丹。”

馬兒矯健,一支箭要穿透其身,射箭者得有多厲害?

若射箭者命中的是自己,隻怕屍體都冷了!

司不遇接過馬血斑斑的箭:

“一箭雙射,但不立刻斃命,還塗上刺激馬匹的紅朱丹,此人功夫了得。這字……”

“我看看。”

足底生寒的沈兮隱約猜到放冷箭之人,胡亂擼起袖子擦掉血跡。

定睛一看,兩個蠅頭小字映入眼簾:

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