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溫熱的指尖，讓秦碧玉簌簌淚流，仿佛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淚水，想要在此刻流個幹淨。給半夏遞個眼色讓她將桂嬤嬤帶出去，她從藥箱裏拿出聽診器，替秦碧玉聽了聽心肺。和預料的一樣，有心衰之先兆，應是飽受刺激和心病難除引起。
然而，空氣裏藥汁子的味道明顯是用來治療風寒。
藥不對症，能好才怪？
“是否心絞痛？嚴重時呼吸不暢，甚至發紺？”她邊收聽診器邊問。
“是，時不時痛上一陣，嚴重時……”秦碧玉訥訥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兒，“母親覺得就要立時去了。兮兒，外間傳言你乃無極鬼醫親傳弟子，莫非是真的麼？你剛才放在為娘身前的乃何物？上回聽說你治好中毒的老祖宗，為娘還以為……以為……”
“以為是我運氣好？”
沈兮走去桌畔倒水，同時背對著床鋪凝神靜氣。
很快，她感覺到腰間的如意空間沉沉往下墜。
摸出來一看，正是想要的滋心陰膠囊。
倒出兩粒，她轉身走過去：
“來，先吃藥，用水送服，這個不苦。”
“難為你還記得母親不喜苦藥。”
秦碧玉勉強笑笑，吞下之後，迫不及待攥住沈兮的手，眼淚又開始泛濫，“今日回來，見到餘氏了吧，她有沒有為難你？兮兒，這些日子臥病在床母親想了很多，再加上怡兒竟萬念俱灰想要縱火燒死所有人，母親如今別無所求，隻希望你能助怡兒脫離苦海，至於其它……”
一句“有沒有為難”，讓沈兮心裏蕩過一絲淺淺難過。
秦碧玉無疑懦弱又愚蠢，有時還眼瞎心盲，什麼事都以沈林為尊，可她也是一位母親。
既為人母，大概便沒辦法不管自己身體掉下來的肉。
“其它，母親不再做多求。”她擦了把淚繼續，“既然你父親想要他成為嫡子，就……”
“您覺得退一步，能讓餘氏感恩戴德，棄惡從善？”
再度深深感慨秦碧玉的腦回路未免太清奇，沈兮揚著形狀漂亮的唇，滿臉譏誚，“剛才進來前我見過她了，不管您信不信，就這一麵，我覺得她絕非善茬。你退一步讓沈天賜成為嫡子世襲爵位，下一步，她就會想辦法取代你成為正妻！”
秦碧玉如遭雷劈。
隨即，一臉天崩地裂的悲慟：
“不會，你父親不會那般狠心！成婚那日他答應過，此生結發為夫妻，正妻永遠隻有我。”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您醒醒吧。”沈兮搖頭，將滋心陰膠囊塞去她手裏，心病還需心藥醫，她的病藥力所能做的有限，關鍵還得靠自己走出打擊，重振心神，“假如父親真這般忠貞，王若雲怎麼進的府？沈梨和沈天賜又是怎麼來的？”
“那……”
瓜子臉一點點變得煞白，她絕望的喃喃：
“若不妥協，怡兒怎麼辦？難道真要嫁去西北侯府？笛兒雖然不常回來，可她好歹是侍郎平妻。兮兒你，當日入王府手段是上不了台麵，可奇遇傍身，如今也算打開局麵。怡兒和綺兒不一樣啊，她們的終生大可還攥在你父親手裏！要不，你就看在母親的麵子上，讓怡兒入……”
“打住！”
沈兮抽出被捏得變形的手，義正辭嚴道：
“讓沈怡入王府的事別再提，西北侯一事，司……王爺和我會想辦法。”
“真的？”
“這件事您別懸心，好好養病要緊。聽說餘氏不給你請大夫，這事兒……”
替她將錦被掖至腋下，沈兮正想岔開話題，順便暗示一下怎麼防範和對付餘月娥那種心機女，突然，外麵響起桂嬤嬤咋咋呼呼的阻攔，緊跟著一聲呼天搶地的“哎喲”，她們還沒反應過來，餘月娥領著劉管家氣勢洶洶進來，態度比之前橫了不少。
“本王妃正替母親看病，你要幹什麼？”沈兮冷臉發難。
“幹什麼？”
仿佛突然間被注入勇氣，餘月娥之前的收斂全被傲慢取代，她一邊輕漫睨視纏綿病床的秦碧玉，一邊趾高氣昂的回應，“本夫人受老爺之命治理沈府，如今在祠堂重地發生這等傷風敗俗、下流無恥的事，本夫人自要來問問，夫人是怎麼教的女兒！”
沈兮心弦微緊：
“母親怎麼教女兒，輪不到一個姨娘指三道四！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想不到堂堂王妃如此粗俗！”
餘月娥小臉漲紅，啪啪拍手。
很快，幾個身強體壯的老嬤嬤將一個衣衫不整、發髻淩亂的女子揪送進來。
是沈怡！
眼神落在她鵝頸上一朵又一朵殷紅上，沈兮的心逐漸往下沉：
“三妹好歹乃沈府小姐，你什麼意思？”
“哈，沈府有她這種小姐，真是老爺之悲！寶珠，你上來跟王妃說，剛剛你去祠堂都看見什麼？一五一十，務必詳盡仔細，讓我們尊貴的王妃和高貴的貴人瞧瞧，沈怡究竟是怎樣一個恬不知恥的爛貨！”餘月娥憤怒的將寶珠往前一推，丫鬟立刻跪落在地，又羞又窘開口：
“啟稟王妃，啟稟夫人，奴婢去祠堂時，正看到一個男人和三小姐……”
“什麼男人？”秦碧玉劇烈咳嗽起來。
“奴婢沒有看清楚，就看到男人抱著三小姐正親著，三小姐的腿都……都……”
沈兮麵沉如水。
她沒空譴責寶珠引人遐想的描繪，目光淩淩投向麻木不仁的沈怡。
所以，從請自己回府到此刻，全都在沈怡計劃之內？
她要的就是被捉女幹？
垂在身側的手蠢蠢欲動，沈兮覺得，這也就是原主妹妹，真特麼是自己親妹，她隻怕要毆打一頓再說。
仿佛壓根不在意所有人或鄙夷或惡心的眼神，沈怡挺直脊背，冷冷道：
“男人是欽天監家二公子周啟，我……已委身於他了！”
秦碧玉兩眼翻白，直接暈過去。
餘月娥見她絲毫不以為恥，怒不可遏：
“銀娃宕婦！丟人現眼！沈府怎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來人，去請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