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為何？
你要不清白，我不也得跟著死翹翹嗎？
再說，從理智分析，文帝假如認定是你乃元凶，還會讓我秘密調查？這隻能說明，他一方麵懷疑你，一方麵又矛盾的認為不是你，從某種程度而言，除開想要還染青一個清白，文帝潛意識裏或許也想證明你的無辜，隻是你們父子嫌隙已久，他不願承認……
燈火裏，坐在原處的少女巴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遲遲沒開口。
素來極有耐心的司不遇第一回按捺不住，上前，伸手捏住少女滑嫩的下頜：
“本王問你……為何？”
寒凜如冰的氣息，直撲而來。
這讓沈兮不由想起之前被關的寒窖，她想了想，違心飄出一記彩虹屁：
“相信你呀！你雖然……性情不夠穩定哈，但直覺告訴我，你不是那樣的人！”
“你相信……”司不遇的手，慢慢收回去，黑夜般的瞳仁裏全是從未有過的震驚，“我？”
“當然！本姑娘可是活在傳奇中的人物，能沒有點自己的判斷嗎？”
第一回認識到自己還有這等溜須拍馬的潛藏技能，沈兮笑眯眯站起，“司不遇，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好好合作一回成嗎？隻要揪出元凶，我保證在你父皇麵前把功勞全推給你，讓他對你改觀，怎麼樣？現在能派人去繡州了嗎？萬分火急啊！”
繡州是染青的家鄉，她如今身死，若要追根溯源，隻能派人過去。
內心掀起的巨浪，在少女熱切的目光中平息。
司不遇轉過身去：
“已派。”
“已……咋不早說呢，浪費我這麼多口水？既然這樣，我回慈安宮啦，有消息通知。”
“嗯。”
臨到門口，沈兮聽到身後傳來低淺的男音：
“慢著。”
“王爺……”沈兮受寵若驚，“不會想親自送我吧？不必啦，小曾子和我一起來的。”
“你有一句話說錯了。”
燈下，紫衣加身的男人慢慢轉眸過來，俊容一半明亮一半掩映，既深邃，又妖孽。
他薄唇輕啟，風華足夠讓世間所有繁華皆成背景：
“你與本王並非不打不相識，而是……不睡不相識。”
“……！！！”
腳下一趔趄，沈兮趕緊走人。
靠，睡什麼的，明明是原主做的好事，壓根一點記憶都沒有，自己還沒覺著虧得慌呢，反而時不時要接受來自死男人的幽怨！睡了又怎麼滴，有本事你休了老娘啊！再度罵罵咧咧坐上馬車，這一回，瞧見她雙頰粉紅似桃，小曾子的笑越發意味深長。
慈安宮侍疾的日子，過得很快。
轉眼，元宵佳節又至。
輸液治療整整長達十來天，老祖宗情況有所好轉，除開四肢還不能活動自如，舌根基本恢複，能夠說一些簡單的詞語句子，精神也還不錯。老太太確實堅強勇敢，能說話之後，第一句便是問凶手可有緝拿，當從周公公嘴裏聽到“染青”兩字，她坐在太陽下失神很久。
接過半夏手裏的絨毯，沈兮走過去替老太太蓋上：
“積雪消融，寒氣最易侵體，老祖宗還是得注意保暖。”
“聽小周子說，你見了染青最……霍……”
老太太說話，仍不如從前流利通順。
會了意，沈兮忙答：
“是，孫媳趕去司製局時，看到懸梁一幕，她穿著一雙碧草飛燕的繡鞋。”
“她的繡……工……”老太太唏噓著，眼神仿佛飛過宮牆，去了不知名的遠方。
“極好。”
“是啊，極……好，極好。”
反反複複念叨著這兩字，沒過多久，躺椅上的老太太闔上雙眼，仿佛睡著。心知她必定會為此事傷懷，沈兮暗歎著揮退半夏，自己也靜悄悄起身。才轉身，寂靜中老太太夢囈般又開了口，“此事明麵已了，死的死，罰的罰，但……皇帝是不是讓你繼續調查？”
沈兮悚然心驚。
說真的，她如今仍是不太搞懂皇族這些人之間的關係。
老太太和皇帝是親母子，能說實話吧？
正猶豫，回眸的她直直撞上老太太飽含歲月風霜的凝視：
“實話實說。”
“是。”她舔舔嘴。
“這麼多年了，他……也罷，去查吧，老身賞你一塊腰牌，隨時可來慈安宮。”
慈安宮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時來的，即使竇皇後也不行。
這算不算得到一座暫時的靠山？
沈兮暗喜道謝，索性搬個小馬紮坐在老太太身旁和她閑聊。
又逢佳節，宮裏照例有宴會，大概是考慮到司不遇和她聚少離多，老太太斷續吩咐，讓她今夜隨入宮飲宴的司不遇回王府，如有必要，每日進宮問診即可。回去王府確實比宮裏自由，她巴不得走，隻是……初春的日頭照得人渾身懶洋洋的，沈兮一邊替老太太捏臂，一邊支吾道：
“若孫媳回去，老祖宗無人貼身照顧，怕是不妥。”
“你是……怕……有人再……再下毒吧？”老太太了然一笑。
“算是吧。”萬一毒上加毒，免不了又要擔責。
“有小周子在，慈安宮……無人能進。回吧，回去老九身邊。”
老太太發話，沈兮不敢不從，隻是沒想到元宵花燈夜宴，司不遇居然沒進宮，她隻能獨自一人回王府。臨走前，周公公送來老祖宗賞賜，打開那精雕細工的紅木匣子，竟是又一尊稍大的送子觀音！看著它，沈兮哭笑不得的告別周公公和小曾子。
半夏半雪下午便走了，此刻，她抱著匣子獨自往宮門走。
一出宮門，姐妹兩應該會在馬車上等自己。
想到這，她不禁加快腳步。
住了這麼些天，沈兮早把路摸熟。
眼看要到宮門口，右邊花壇裏傳來一聲輕喚：
“王妃？”
“彩線？”
沈兮對聲音很敏感，駐足朝昏暗中觀望。
這時，左邊又傳來趾高氣昂的女音：
“偷偷摸摸，你幹什麼呢？”
不待答話，兩個又高又壯的婢女猛的衝過來，一左一右架住沈兮。
正掙紮，一道人影從花壇竄出，手持寒光凜凜的剪子，急速紮向沈兮右背：
“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