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唇，擦著沈兮緋紅的臉過去。
司不遇附去她耳旁，嗬氣低語：
“恭喜上賊船。”
錢馨兒的死，並未在府裏掀起多大波瀾。
那日她在花園拎刀的癲狂，許多人看見，處置她也是理所當然。唯有一點變了，便是如意院的地位。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輕視這裏，覺得沈兮過不了多久就要被休、或暴斃，結果她不但活得好好的，反而大殺四方，聲名鵲起——
嗯，這個聲名，是用來恐嚇小兒夜啼的那種！
除此之外，如意院的待遇貌似也提高了些。
至少，食物蔬菜衣物炭火開始有陸陸續續的供應，不見得好，但總比沒有強。
年二十七夜，暴雪再落。
燒得暖暖的火爐前，半夏半雪繡著花兒閑聊，沈兮獨自托腮沉思。
就在姐妹兩以為她快要犯困時，忽聽她問：
“關於太子，你們都知道些什麼？”
見她神色懨懨，半夏故意抿嘴打趣：
“您確定問的是太子，不是太孫？”
“噢，對啊，怎麼忘記這茬了，太子是太孫的爹。”沈兮作勢拍了一下半夏的頭。
“太子是今上長子，也是皇上皇後所出嫡子。嫡長子的身份，尊貴無雙，其名諱不凡。從前在府裏，奴婢聽他們偷議過，說太子弱冠冊立，如今十七年過去，仍是太子。太子被冊立那年，太子妃有了太孫……差不多就這些。”
半夏有些好奇，“王妃您怎麼突然問起這些？”
司不凡……
倒是個挺不錯的名字！
沈兮換隻手托腮，回憶起那天去如淵院找司不遇算賬的情形——
那日如淵院她氣得要命，一不做二不休逮著機會用膝蓋拱向男人下麵。
司不遇巧妙旋身躲過，趁機跑向門口的她聽到後麵飄來輕如蚊呐的一句：
“提醒一句，錢馨兒……是太子的人。”
當時，沈兮沒當回事，等回來冷靜，才驚覺這一句背後信息量巨大——
當朝太子，不就是皇帝繼承人嘛，為什麼要安排一個女人來九王府？
錢馨兒的死捂不住，司不遇把鍋扣過來，自己是不是會成為太子的眼中釘？
她越想，越覺得複雜，也越覺得來到這個世界簡直生不如死！是老天爺故意懲罰自己嗎？所以，這幾天她一直懨懨提不起精神，連美美麵膜都不想做。更過分的是，今天傍晚姚青過來，說明日宮宴，司不遇要帶她一起進宮。這一進宮，不得碰見太子嗎？
真是欲哭無淚！
“沒什麼。”沈兮無力擺手，“明天不是得進宮嘛，隨口問問。”
“對啊，你明天得隨王爺入宮赴皇後娘娘的宴會。”
半夏和半雪對視一眼，均是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沈兮吸吸鼻子道。
“明日入宮，您肯定會看見……太孫……”半夏沉吟片刻，盡量婉轉，“請王妃務必保持距離，如今，您可是他的九皇嬸。奴婢說話直接，請您不要見怪，因為……奴婢去花園閑逛聽了幾嘴，他們說太孫……或許很快要議婚，所以……”
自己明明才二十七，原主則更年輕，居然成了嬸兒？！
沈兮鬱悶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隨意擺擺手：
“知道啦，我跟他又不熟。”
這話，怎麼聽怎麼有種氣話的感覺！
見沈兮心事重重，姐妹兩隻當她是擔憂明日宮宴，貼心燒出許多熱水，讓她臨睡前泡個熱水澡。沒有浴霸沒有取暖器，之前兩回洗澡冷得要命，沈兮從空間裏拿出一塊巨大的手術塑料布，又稍作修改，做成一個浴籠掛在淨房。
塑料厚實，熱氣不會那麼快散出去。
再把裝滿熱水的浴桶搬進去，泡澡別提多舒服，半夏半雪她這種奇思妙想佩服得五體投地。
泡完澡，沈兮回到臥房。
半雪正在放湯婆子，回眸溫柔笑道：
“王妃快上去，給您放了兩個，肯定不會冷！”
“謝謝。待會你們收拾完，把湯婆子拿去再灌滾水。”小鬼難纏，竇管家被得罪了個徹底，盡管如意院各項供應開始提供，很多東西他還是各種短缺，譬如這湯婆子，按理說王妃想要多少得有多少，結果人家硬是隻提供兩個，美其名曰“節約王府開支”。
“有炭，奴婢們不冷。”半夏替她掖好被角。
熄了燈，姐妹兩輕手輕腳往外走。
臨到門口，她們聽到縮在被窩裏的沈兮幽幽輕歎：
“你們說……咱們有機會從這王府……逃出去嗎？”
姐妹兩心驚膽戰對視。
半夏扶著門，柔聲勸慰：
“王妃別瞎想，您如今是九王妃，王爺看重您，何必要逃？”
“而且……”半雪怯怯附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又能逃去哪裏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話，其實才最刺心！想自己一身本事，前世逍遙自在，怎麼就淪落到這裏，莫名其妙成為九王嬸？沈兮在沮喪中睡去，第二日醒來，顏色微微憔悴。還好她生性樂觀，趕緊弄出一張麵膜，敷完之後，整張臉宛如新生般熠熠放光。
申時末，焰紅接她出門。
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走到王府門口，沈兮深吸一口冰雪氣息——
這也是自由的氣息啊，她告訴自己！
黑色駿馬上，一襲月白蟒袍的司不遇坐得挺拔筆直，頭戴金玉王冠，足登瀚海靴。
本來淡漠的神色，在看到同樣一襲月白色宮裝的沈兮走出來時，瞳孔禁不住微微收緊。一直知道她容貌不錯，卻不曾想到她能美到這種程度，飛天髻靈動不失嫵媚，精致容顏和宮裝邊緣月白風毛互相映襯，明眸皓齒，猶如從月色中飛落的仙子。
“馬不錯啊！我也能騎馬去嗎？”
沈兮看一眼渾身墨黑油亮的高頭大馬，兩眼放光。
前世，她可是騎馬協會的超級VIP！
司不遇：“……”
這女人一開口，再美也不美了！
他拉拉韁繩，率先絕塵而去，看得被告知女眷隻能乘馬車的沈兮羨慕嫉妒恨。
少頃，皇城到了。
椒房殿前，兩人拾階而上，快至殿門，右邊傳來一道稚潤少年聲：
“楠庭給九皇叔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