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虧心事做多了

沈兮仍披著那件舊長襖,烏發玉顏,雙手籠袖,笑盈盈進門。

珠簾處,焰紅白她,舉起佩劍阻撓:

“王爺在更衣,還請……”

這些天,沈兮也算了解清楚王府裏的人事。姚青焰紅從小跟隨司不遇,兩人分工不同,姚青負責辦事聯絡等,為人和長相一樣平時,焰紅武功高強,主要負責貼身保護。用半夏的話說,性格好比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這樣的女人,著實……不怎麼討喜。

沈兮笑意不減:

“更衣怎麼了,王爺哪裏本王妃沒看見過?”

“你!”再怎麼說也是個大姑娘,焰紅常年冷硬的臉微微一紅,“無……”

“打住!”

沒錯過她耳尖麵龐飄出的一點紅,沈兮笑得越發爛漫肆意,“別罵,否則會後悔。名正言順的王妃看王爺更衣如果是無恥,你一個女隨從守在這裏算什麼?焰紅姑娘還待字閨中吧,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看男人換衣裳,豈非比本王妃更……”

焰紅的臉瞬間漲紅,老半天才咬牙吐出一句:

“我是王爺隨從,負責……”

“隨從不分性別嗎?”偷換概念什麼的,沈兮手到擒來。

“……”

珠簾晃動,一道月白身影從容踏來。

司不遇負手身後,淡看正得意打了小勝仗的少女:

“這麼早過來?”

月色錦袍加身的男人容顏宛如天鑄,墨眉深瞳,挺鼻薄唇,讓沈兮情不自禁想起一句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趕緊別開眼:

“餓唄!如意院自生自滅,食不果腹,您破天荒請吃飯,肯定好酒好菜,迫不及待。”

聞言,怒火勉強壓下去的焰紅又忍不住瞪大雙眼。她簡直沒見過比沈兮更無恥的女人,有把餓說得這麼直白的嗎?她是在控訴王爺沒有善待如意院?嗬,憑她的聲名和作為,王爺能留著她命已是破格,居然還在奢求更多?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吩咐膳房早些開飯。”

等焰紅走了,司不遇這才慢悠悠凝睇到處亂摸亂看的少女:

“十兩的羊肉,被狗吃了?”

沈兮摸向鏨金香爐的手,生生頓住。

那日花園丫鬟用四十兩換走兩份麵膜,當晚,她讓半夏偷溜出去買羊肉鍋底,主仆三吃了豐盛肥美的一頓,算在異世第一頓開葷吃飽。火鍋是半夜三更吃的,司不遇怎麼知道?她收手,一步步走向飄逸出塵的男人,眼神由清明轉為犀利:

“你監視我?”

司不遇巋然不動,眸如夜色:

“整座王府都是本王的,何談監視?”

“……”

很好,和自己一樣偷換概念懟回來!

兩人隔得近了,男人身上傳來淡而不膩的綿香,似沉水香,又多出幾分清涼,吸入肺腑,隻覺得空氣格外舒暢熨帖。沈兮清楚,不管論文論武,自己懟懟別人還行,在司不遇麵前,估計頂多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太不劃算,沒意思。

她平靜片刻,轉身指向書桌上的六足鏨金香爐:

“那是熏香的吧,借用一下。”

這一回,輪到司不遇無言以對。

他沒想到她話題轉得這麼快,下意識的啟唇:

“不行。”

“能不能不要這麼小氣?”沈兮氣鼓鼓回眸,眉眼生動,宛如盛開的芙蓉,“又不要你的,借來用用而已。古人……不,應該說,好不容易吃頓大餐,咱弄清雅點唄,焚個香,弄個絲竹聲什麼的,成嗎?再說,你出香爐我出香,公平!”

“你要在膳廳焚香?”

司不遇覺得,今晚這頓飯,隻怕不會那麼簡單。

也好,自己本就不想那麼簡單!

不等沈兮再說,他叫來守在外麵的姚青:

“找一隻香爐給王妃。”

姚青動作麻利,把香爐交到沈兮沒多久,小廝通報兩位夫人來了。絲竹輕靈悅耳,元妙和錢馨兒驚異的往裏麵望了一眼,脫掉鬥篷,將暖爐交給丫鬟,一前一後進去。見沈兮坐在那裏,兩人規規矩矩請安,旋即,錢馨兒忙不更迭貼去司不遇那邊。

她今日一襲緋紅掐腰石榴裙,妝容妖而不豔,好像春日盛開的灼灼桃花。

再看那臉,更是光澤瑩潤,好比絕品珍珠散發的光芒。

“王爺,您這段時間忙得都瘦了呢。”

錢馨兒挽住司不遇的手,一邊嬌滴滴說著,同時留心到空氣裏洋溢著一股特別的香味兒,似木香,又仿佛添入花香,隱約還有檀香,好聞得讓人忍不住多呼吸幾口,“哎呀,這熏香很好聞,奴婢從未聞過呢,王爺何處所得?能否賞給馨兒少許?”

丫鬟們魚貫退下,司不遇不著痕跡抽手,率先走向正位:

“熏香是王妃炮製,想要,找她。”

錢馨兒滿臉堆積的笑意瞬間消散。

又是沈兮!

這個鑽錢眼裏的女人,兩份美美麵膜四十兩,比玲瓏閣的上等胭脂水粉貴了不知多少倍!

衣著簡陋的沈兮在桌旁招招手,旋即拾起筷子開吃,也不管司不遇還沒開動,元妙錢馨兒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去了。玫瑰焗雞香嫩,醬燒大肘子入味Q彈,紫蘇鴨鮮甜,再來一碗大補生熟地龍骨湯,完美!沈兮風卷殘雲,她仿佛沒看見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擦擦手道:

“馨夫人喜歡這香是吧?”

“……是。”

錢馨兒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眼神不知什麼時候如霧靄所籠。

再看元妙,差不多表情,鵝蛋臉似披流嵐,惘然似夢。

長這麼大第一回看到女人如此狼吞虎咽,說粗魯沒規矩都是抬舉,活脫脫餓鬼撲食,看得司不遇驚訝得失了一瞬神。不過,他很快察覺到錢馨兒和元妙的反應,聯想到沈兮非要借香爐,他不動聲色用內力過一遍全身,還好,並無任何不適。

這時,隻聽沈兮笑眯眯道:

“給你少許不是不行,隻是吧,這香若是虧心事做多了的人聞著,容易……”

“你什麼意思?”

錢馨兒控製不住情緒,拍案而起,碗筷震得脆響。

她瞪著沈兮越來越模糊的臉,還想惡狠狠質問,沈兮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張濕漉漉的臉。

她尖叫捂嘴:

“芮翠?你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