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問道:“秋月姑娘過來有事?”
秋月眼珠一轉,道:“也沒有什麼事,靜妃娘娘想皇後了,來不了,托奴婢來看望皇後。”
皇後道:“那就多謝靜妃掛念了。你回去後替本宮謝謝娘娘吧。”
“奴婢會的。”秋月停了一停,道:“皇後娘娘聽說董妃娘娘的事了吧?”
皇後道:“聽說了。”
朵心補充道:“聽說董妃娘娘是被人推下水的,也不知哪個下了這樣的黑手,這是想置董貴妃於死地呀。”
秋月道:“是呀,這寒冬臘月,多冷。董妃娘娘落水,不被水嗆死也會被凍死。聽說是額大人救了她?”
朵心道:“是的,幸虧額大人來得及時,聽說當時石小宛也不知從哪學來的,還嘴對嘴地做什麼人工呼吸。否則董妃娘娘當時就會沒命了。不過,就是救了上來,隻怕也難複原了。皇上不是想讓她當皇後嗎?結果怎樣呢?依奴婢看哪,這是天意。我們的皇後娘娘本就賢淑,她憑什麼來奪咱們皇後的位子!”
秋月也附和道:“就是嘛,她憑什麼來奪皇後娘娘的位子,活該!”
皇後不滿地看了她們一眼,道:“你們少說兩句吧。”
皇後現在也學會了撚佛。此時,她手裏正拿著一串佛珠,撚著。
其實,她的心裏就是一鍋煮沸的開水,翻騰著哩。皇後是恨董鄂氏的,盡管董鄂氏在宮中處處與人為善,對皇後也是畢恭畢敬。可是皇上呢,卻太看重她了,似乎不給她一個皇後的的稱號就不能顯示他對董氏的情愛似的。三國中,諸葛亮聰明蓋世,周瑜也不甘示弱,總想超過諸葛亮,結果呢,隻是發出一聲“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歎便吐血而亡。皇後也常有此歎,既然生了我烏雲娜,又為何要生了她慕南雪!但她也隻能感歎而已,她沒有辦法不讓皇上喜歡董氏,她也沒有力量阻止皇上要讓董氏當皇後。
在她的內心裏,她是既嫉妒又羨慕董氏的。她想,要是自己是董氏,皇上那麼愛自己,那該多好啊。自己可以為皇上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讓自己死也願意。要是皇上哪怕隻給董氏那一半的愛給自己,自己也死而無憾了。
然而沒有,皇上從沒有想到宮中還會有這樣一個女人在等著他的愛,等得心慌,等得痛苦,等得失望,等得絕望。
四阿哥的一條命換來了兩年的表麵上的平安,可是平安過後有可能是更大的風浪。董妃還想當皇後,那就等於還想在老虎頭上拔毛!皇後就是那麼容易當的嗎?當她聽說董氏在禦花園溺水時,她的心裏掠過的是與秋月同樣的快感。這種快感是內心太多的糾結得到釋放以後的一種輕鬆和宣泄。可是,輕鬆和渲泄後,皇後的心裏又湧現出一種悲哀和同情。說到底,她董鄂氏也怪可憐的,她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她的四阿哥卻死了,她自己幾次三番橫遭毒手,九死一生。如果要說她有錯,那就是錯在她不該愛上皇上,來到這後宮裏,皇上不該愛上她,千方百計想讓她當什麼皇後!
在妃嬪如雲的後宮裏,愛和被愛也可能變成一種罪。
嫉妒和仇恨如果在心中累積多了,就會變成一條凶惡而饑餓的蛇,在心中爬來爬去,遇到什麼就想咬一口。
愛如果變成了仇恨,仇恨的洪水便會淹沒一切!
皇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董氏也是無辜的,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朵心和秋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朵心道:“娘娘怎麼還會替董娘娘說話,難道她害娘娘害得還不夠嗎?”
秋月也添油加醋說道:“是啊,靜妃娘娘不就是被她害到這個地步了嗎?如果沒有她,靜妃娘娘不就還是皇後——”秋月忽然不說了,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如果靜妃還是皇後,那現在的皇後又會是什麼呢?她連忙掌自己一個嘴巴道:“奴婢說錯了,奴婢說錯了,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倒沒怎麼介意,說道:“算了,不怪你,你說的也沒錯。董貴妃如果真有這個福氣來當這個皇後,就讓她來當好了。本宮也當厭了,這樣的皇後當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
秋月趁機問道:“董妃娘娘落水後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皇後道:“董妃現在起不了床,說話也不利索,屋漏偏逢連夜雨,看樣子夠嗆,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就看她的造化了。阿彌陀佛!”皇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後,便閉上了眼,專心撚她的佛珠去了。
回到永壽宮,秋月跟靜妃一五十地作了彙報。
靜妃聽後,道:“皇後性格溫順,不願與人紛爭。本宮不是她,皇上讓她當皇後本宮也就罷了,可是皇上卻偏偏要讓董鄂氏當皇後!”
秋月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娘,冤有頭債有主,皇後的位子明明是烏雲娜皇後奪去了,為什麼娘娘不對烏雲娜皇後有意見,反倒對董妃娘娘有意見?”
靜妃睜大眼睛道:“你懂什麼!本宮的位子不是烏雲娜奪去的,烏雲娜是在本宮貶成了靜妃後才過來的。本宮的位子是被董鄂氏奪去的,就是因為皇上愛上了她,從此就冷落了本宮,不喜歡本宮。皇上並不想讓烏雲娜當皇後,是太後執意要讓她當的。皇上的意思是要讓董鄂氏當皇後,你動動腦子想想,本宮不怪董鄂氏,怪誰?”
秋月道:“娘娘說得是。”
靜妃用一種不容人商量的口氣說道:“誰擋道,誰就死!她董鄂氏就是一朵剛開放的鮮花,也要在本宮的手裏凋謝!”
因額戴青救董貴妃有功,皇上在朝堂上特意加封額戴青為一等公,官至領侍衛內大臣兼議政大臣,成了朝廷中最年輕的議政大臣之一。
可是皇上剛回到乾清宮,便聽報:石小宛失蹤了!連帶失蹤的還有她的奴婢青兒。
額戴青帶著人在宮裏走了個遍,也沒有看到石小宛的半點蹤跡。她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毫無預兆地走了,至於是不是出宮去了,回到她的江南去了,誰也說不清楚。
皇上又單獨召見了額戴青。
額戴青屬於博爾濟吉特氏,正黃旗人,是額附恩德格爾的兒子。從小就學會了騎馬射箭,勇武果敢。長大後承襲父爵,在宮中擔任宮廷侍衛。
順治初年,皇上的叔父多爾袞獨斷專行,飛揚跋扈,額戴青始終站在皇上的一邊,處處替皇上著想,而且為人正直,既不委屈求全,又能審時度勢,為皇上出力不遺餘力,因此深得皇上信任。
皇上問起石小宛失蹤一事。額戴青如實作了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