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麵讓索尼繼續查案,一麵秘密召見了大學士範文程,讓他著手查查史料,看看曆朝曆代有哪些廢後。皇上想廢後,但並不想史無前例。
太後聽到皇上又想廢皇後,心裏騰地就冒出一股子火來,皇上早晚把廢後掛在嘴邊,這廢後是能隨便說的嗎?自己是得找皇上去說一說,勸勸皇上,別再折騰了。大阿哥的事還沒完結,又要廢後,這宮中還要不要安寧呀。
見到皇上,太後的不滿便從話裏顯露出來:“皇上,你也太不像話了。大婚以來不過兩年,你就把‘廢後’兩字老是掛在嘴邊。廢後是能隨便說的嗎?”
皇上道:“朕廢後之意已決!”
太後口氣十分嚴厲,道:“哀家絕不許你廢後!”
皇上道:“昔日漢武帝廢陳後,光武帝劉秀廢郭後,陳後和郭後也並沒有大逆不道非廢不可的理由,但兩位武帝不還是把她們廢了?”
太後斷然說道:“武帝是武帝,你是你,他能廢,你不能廢!”
年少氣盛的皇上也不甘示弱:“為什麼不能?這個皇後朕是廢定了!”
“你敢!”太後指著皇上說道,“皇後的遴選是經過大臣商議並認可的,就算哀家同意,大臣們也不會同意的!”
太後以為皇上還小,嚇唬嚇唬他就不敢再提廢後的事,可是她沒想到這次皇上的態度非常堅決:“就是皇上不當,朕也要廢掉她!”
“你,你,你——”太後一時竟不知用什麼話來說了,她又氣又急,竟然猛地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才又說:“你是要氣死皇額娘啊。”
皇上起身去扶太後,太後一把把他推開,說:“皇額娘還沒死!”
皇上也知道在這件事上皇額娘對自己的不滿,但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才能讓皇額娘滿意,如果順了皇額娘的意,將皇後繼續留在身邊,自己又是多麼的不情願。他想了想,說:“皇後任性,好奢,上次用膳,她連皇額娘的臉麵都可以不顧,擅自衝了出去,堪稱潑婦。前一陣子狩獵獨自騎馬,又差點摔傷。不久前大阿哥的死她更是難脫幹係。索大人分析了案情,說凶手為宮中女人。朕想了又想,如此大膽不計後果者也隻有皇後。此等惡毒婦,不廢怎能解朕的心頭之恨!”
太後說:“皇上說話越來越離譜了!哀家知道皇上你對她有成見,你看不慣她,但沒必要生出這樣的理由來呀。皇後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幹出這種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再說,這事擺明了是蓉兒幹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畏罪自殺呀。蓉兒是陳氏身邊的丫頭,要怪也隻能怪到陳氏頭上!”
皇上道:“皇後她,任性自大,眼裏隻有她自己,為了她自己,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太後說:“這件事是索尼說的?”
“不是,是朕推斷出來的。”
“那為什麼是蓉兒?”
皇上道:“哪個女人用自己的丫頭去幹傷天害理的事,那就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上當然清楚,這麼大的事,一查起來,查到誰的頭上不死都要脫層皮,誰會傻到用自己的丫頭去做這樣的事,這等於告訴人家,事情就是自己幹的!就是真正的傻瓜也不會這麼做吧。除掉大阿哥,對誰更有利?這樣的事自己是不會親自動手的,她必然會去找一個替罪羊。於是蓉兒就被選中了,一來可達到除掉大阿哥的目的,二來也可達到嫁禍陳氏的目的。這個女人聰明著哪。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如同身邊有虎狼,睡覺也不踏實。
太後想,如果這件事真是她幹的,那皇上廢她任何人都沒有話說。可是,這件事真是她幹的嗎?如果不是她幹的,就憑她任性一點,脾氣大一點,奢侈一點,就能廢掉她嗎?大臣們肯定不會答應的。這件事我得問問清楚再說。於是她對皇上說道:“這麼大的事,皇上你不能隻憑推測就斷定是皇後幹的。等我問問索大人再說。”
可是索大人處卻遲遲不見音信,大阿哥的死似乎沒有一個最終的結果。皇上等不及了,這件事須速戰速決,這樣陰陰陽陽的拖下去,隻怕對誰都會不利。
很快,皇上就公布了處理結果:蓉兒就是殺害大阿哥的凶手,雖死猶恨,鞭屍一百;陳氏管束不嚴,死有餘辜,屍首不得埋入皇家墓地;梅臘看管不周,罪責難逃,賜死!
皇上顧及皇後的身份地位,沒有將對皇後的處罰當廷公布,其實他在等待時機,蓄勢待發。
宣布結果不到一周,皇上便將廢後之意在朝廷上公布了出來。
這件事一宣布,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眾大臣議論紛紛。
鼇拜首先站出來反對,接著老好人蘇克薩哈也表示廢後於君不利。
一直默不作聲的索尼也說話了,他說:“廢後乃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宜采用。”
皇上轉頭問大學士範文程。
範文程心裏打起了鼓,讚成吧,擔心激起眾怒;不讚成吧,逆了皇上的意。在滿洲貴族成堆的清宮裏,自己這個漢人,之所以還能得到一席之位,靠的全是皇上的垂憐。自己跟隨太祖、太宗出生入死,文能握筆,武能挫敵,立下了汗馬功勞,在朝中有了還算穩固的地位。到了本朝,年輕的皇上對自己仍是讚賞有加,自己又怎麼敢拂了皇上的意,惹得皇上不高興?可是自己到底要怎麼說才好,他心裏卻沒底。
範學士隻好從曆朝曆代廢後開始說起,說了一大通,繞了一大圈彎子,終於才回到正題上,說:“廢後不是不可能。”不過隨後他又說,“皇後乃一國之母,為國之公認,也不能說廢就廢。”
直到他把話說完了,皇上也沒聽明白他的意見是什麼。
眾大臣的反對以及範文程的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激怒了皇上,皇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廢後之舉乃朕深思熟慮之決定,眾卿不必多言,這事就這麼定了。罷朝!”
在皇上的堅持下,太後不得不妥協,同意廢掉阿茹娜皇後。盡管還是有部分大臣仍持反對意見,可是此時的皇上廢後之意已決,任誰反對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了。
順治十一年八月,皇上正式詔告天下,廢後詔書曰:
“自古立後皆為千挑萬選,望其德才兼備,母儀天下。今後乃係睿王於朕幼時因親定婚,未經遴選,自冊立始,即與朕誌意不協,宮闈參商已曆三載,見容少妍者,即憎惡欲置之死地,雖朕舉動,靡不猜防;事上禦下,嫉忌犯疑,頗多怨懟;舉止言行,多有失體。實為淑善難期,不足仰承宗廟之重。謹於八月二十六日奏聞皇太後,降為靜妃,改居側室。”
按皇上的意思,不但要把她廢了,而且要讓她離開宮廷,重新回到她的故鄉科爾沁去。太後沒有同意,太後認為皇後曾曆尊貴,卻以今廢後身份回家,她將以何麵目見其家人和鄉親父老?自己和睿王一手將她送進了宮,現在又怎麼能將她廢黜回去,讓她難有安身立足之地。太後心有不忍,皇上這才作罷,隻將她降為靜妃,住處也從皇後的中宮搬了出來,住到了東六宮之一的鍾粹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