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點頭,十分坦然地說道:“我喜歡說實話,不喜歡說假話。”
“這是你打擊我父親的一步棋,對嗎?”
“對!”敖王盯著她的臉冷笑道,“不僅僅是打擊你爹文慶候,也是打擊你和你的五行村!”
“但千府有幾百條人命,難道你也不顧嗎?”
“我敖王府也有上百條人命,你的五行村也不顧嗎?”
“我說了,這一切不是婆娑神使幹的!為何你不肯相信呢?”
“問問你自己,憑什麼還要我相信呢?葉素,不,千素綠,我該這樣叫你才對。千家的五小姐,請你不要再裝模作樣了!你到底有幾個身份,到底有幾條尾巴,我相信很快就能查明!在此之前,你乖乖地給我待著吧!”
葉素知道不管自己再說多少遍,敖王始終聽不進去。她無奈地低下頭,臉上又呈現出無奈的笑容。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委屈?”敖王貼近葉素的身邊說,“嫁給我真的能讓你那麼心寒嗎?以至於要詐死逃跑?”
“王爺,你不能這樣來說。嫁給你隻是嫁給你敖王一個人嗎?有誰願意做牽線的風箏讓人扯著不肯撒手呢?若是換著你,你願意嗎?”
敖王移開了目光,在院子裏徘徊了兩步,問道:“你詐死逃婚的原因隻是不願意做牽線的風箏?千素綠,你的借口未免太牽強了吧?你完全沒有考慮過千府的處境嗎?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是個冷如冰山的女人,在你心裏,別人都不是一回事。當初,元坤和孫衡康都鍾情於你,而你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可見你這個人,是自己為中心的。”
“若是王爺真的這麼想,葉素心裏倒好受些了。”葉素說完轉身回了房間,關上房門靜靜地坐在窗前。她心裏從來沒有如此寒涼過,因為從來沒有人懂過自己。
當初詐死逃婚就是為了不做一隻牽線風箏,僅僅是這樣而已。她看慣了母親像金絲鳥一樣被束縛在房間裏,她厭惡了像一尊花瓶似的傻傻地立在那兒。逃是逃了,可如何才能生天呢?誰能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這兩天,葉素與敖王就這麼淡淡地相處著。敖王不時會進宮,並給她帶回一些不好的消息。
皇帝知道葉素詐死的事情後,十分震怒,立刻下令文慶候趕往望京對質。文慶候得到消息後,已經立刻趕來了。
敖王說起這事後,表情有些得意。但葉素的反應很冷淡,因為她早就料到這些事情了。而此刻,她在想自己還能不能做些甚麼。
該來的始終會來,文慶候很快趕到了京城。敖王將葉素帶到了皇宮裏,當著皇帝的麵,與文慶候對質!
踏進那富麗堂皇的宮殿時,葉素心情有些忐忑。許久為見到父親了,不知他如今怎麼樣了。但她依然無悔於想起當初的決定。
惠恩殿裏,皇帝高坐寶位,身邊還有一位衣著華麗的妃嬪相伴。葉素走進殿內時,文慶候一眼就認出了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輕聲喚了一句:“綠兒!”
敖王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皇帝聽見這聲稱呼後也明白了大概。葉素走上前,拜見了上位之人,又深深地向文慶候行禮道:“爹,讓您受驚了!”
“你果真是千素綠?”皇帝厲聲問道。
“是,民女的確是千素綠!”
“你膽子不小,居然敢詐死逃婚!你可知道你與敖王這段姻緣是朕親自賜婚的!”
“民女知道。”
“所以,你是公然違抗聖旨了?”
“是,一切的錯誤隻在民女一個人,不在千府其他人身上。”
“你如今才來說這些話,在朕看來隻是狡辯之詞!若是沒得到文慶候的首肯,你哪兒來那麼大的勇氣和能力逃婚!”
葉素無奈地歎口氣說:“但事實上,的確是民女自作主張,自己策劃了這次詐死逃婚的事。我父親以及千府上前,沒人一個人知道我的計劃!”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難道你就沒個同夥?”
“當然會有,但民女不會說出他們來。而且他們也並非千府的人。當初他們肯幫民女,是看著民女可憐的份上!”
敖王忍不住插嘴道:“陛下,您聽見了吧?嫁給微臣是可憐,是委屈,陛下一早可能就錯點了鴛鴦!”
皇帝怒氣衝衝地說道:“文慶候,你敢說不知曉此事?”
文慶候連忙下跪,道:“陛下,微臣實在不知情!當日,綠兒與奶娘去廟裏燒香,當時隻有奶娘在旁。等微臣前去時,奶娘說她早已縱身跳下懸崖了!”
“既然如此,為何要上奏說你女兒千素綠病死了,改而以千素白嫁過去呢?你這分明是欺君!”
“陛下贖罪!微臣真的是不知情啊!當初,微臣心裏一片惶恐,不敢對旁人講女兒無故自殺,隻得出此下策呢!”
“隱瞞就是隱瞞了,你無從抵賴!”
文慶候雙肩耷拉而下,垂頭喪氣地跪在那兒。皇帝又指著葉素喝道:“你膽子更大,公然違抗聖旨,藐視朕的旨意,朕若不好好懲罰你們千府一幹人等,朕的威信何在?”
葉素口氣淡然地問道:“陛下是要殺一儆百嗎?”
“綠兒!”文慶候回頭喝道,“你不能對陛下如此無禮!”
“讓她說!”皇帝發話道,“朕倒要看看她能說出個什麼名堂!”
“陛下玉口一開,便要了民女一身的幸福;在陛下看來,此乃天作之緣,但陛下又何曾體諒過,一個弱風不禁的女子在深閨之中有多麼無奈和哀怨。”
“陛下無須體諒那些!”坐在皇帝身邊的妃嬪開口了,“你一個小小的庶女,有什麼資格讓陛下體諒你?你能嫁給敖王是你的福分!”
“一如豪門深似海,怎奈半點不由人,空守華閣心思涼,未見良人渡心上。”葉素慘然一笑念出了這首詩。詩意慘淡,令人有些動容。
敖王不得不打量了葉素一眼,似乎被這詩詞打動了一些些。他雖是武將出身,但功成名就之後,他也略讀了些詩書,聽得明白葉素那首詩的大概意思。
葉素說:“陛下心中擁有的是天下,而民女心中唯有自己的天地,這便是陛下與民女的不同。若是兩者相同的話,陛下與民女的眼界和心思不就一樣了嗎?正因為民女目光錢窄,隻知自己心中所慮,一心想找個有緣之人共度此生,斷不可像我母親那樣被逼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最終還要以殉情了卻殘生。”
皇帝有了興致,問道:“你母親是殉情而亡的?”
葉素點頭道:“當日,與民女母親深愛的男人夜闖千府想要救走民女母親,但卻被我父親手下射下。民女悲痛難耐,不久後便跳崖自殺了。那時民女尚小,不懂情愛之事。但漸漸大了,愈加佩服母親的所為,那才是真性情。”
皇帝感觸道:“你說得沒錯啊!你母親真的很貞烈呢!”
敖王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道:“陛下,如今不是討論千素綠母親貞烈與否的時候!文慶候明知女兒千素綠失蹤,卻謊報病情,蒙蔽陛下,實在是罪當處死!”
文慶候忙辯解道:“陛下,微臣沒有欺騙的意思。一來並不知道綠兒還活著,二來為了彌補,已經改嫁了女兒千素白。微臣的心天地可鑒啊!”
敖王卻堅持說:“若是千素綠跳崖自殺,文慶候大可以直接上奏,不該有所隱瞞。但文慶候卻諸多隱藏,可見他對陛下的心並不誠!這讓微臣覺得在其他軍情要務上,文慶候是否還有所隱瞞呢?若是的話,那微臣覺得就嚴重了!”
“敖王,你少含沙射影了!”
“這不是含沙射影,是就事論事!我聽說你兒子千佑明近來與千郡候交往甚密,幾次前往香洲與之秘密會晤。陛下向來厭惡結黨營私,難道你兒子千佑明不知道嗎?”
“那是朋友之間的來往,有何不可?”
“那敢問文慶候,近日發生在我府上的偷襲之事又當做何解釋?”
“敖王,你查無實據,憑什麼說我派人偷襲了你的王府?”
“你的手下假扮婆娑神使偷襲我大概不止這一次了吧?你的伎倆實在是太低劣了!”
皇帝不耐煩地喊道:“好了,兩位,不必再爭吵了!”
敖王拱手道:“請陛下做主!”
文慶候也道:“陛下,微臣實在不知情,正所謂不知者無罪,請陛下饒恕微臣!”
皇帝道:“敖王府被偷襲,沒有真憑實據,不能算數;但文慶候你的女兒千素綠還在,這是事實;你對朕有所隱瞞也是事實;念在你昔日有功的份上,朕不忍心誅殺你全家。但若不對你嚴懲,隻怕某些人會效仿你的做法!文慶候聽著,扯去你封侯爵位,降為青嵐城城防,與你兒子千佑明一道去駐守,即可觸發不得有誤!至於你女兒千素綠,既然朕已經將她許配給敖王,那就交給敖王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