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緣聚緣散緣如水(二)

陰魂不散!我暗暗怒罵,剛剛一個“‘不’字脫口,卻瞟見冬瓜可憐兮兮地扯著我的裙角,一聲“娘親”叫的我腿軟。

那人卻不罷休,慢慢走來一把將冬瓜抱了起來,輕輕捏著冬瓜的小嘴,“想劃船?叫我一聲幹爹。”

“嗯,嗯……”冬瓜有些猶豫不決,最終又將目光頂在我身上。我上前去,還未伸手就已被那人靈敏閃開,我幾乎氣急敗壞,“你究竟是誰!纏著我們母子想做什麼!”

“我?”白衣男子輕輕勾起嘴角,風流倜儻不用語言,“姑娘既不是要找之人,這名字對你來說也便是無關緊要……倒不如你不問我,我賣你個便宜……”

我還沒反應過來竟已騰空,而自己竟緊貼著一方寬闊的胸膛。這個人,依舊是那般俊朗勾人的笑容,渾身淡淡的檀木香氣將人深深籠罩,沒有半刻可以思索的餘地。

“杳杳,你還記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東嗎?”我驚訝地抬頭,記憶中仿佛也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眼前的場景,幾乎似曾相識。

直到冬瓜開始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放了下來,而剛才誘導自己叫他幹爹的那個人,懷裏竟是他的娘親!

我急忙大叫,“冬,冬兒……”冬兒眨著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放我下來!”

見我怒氣中燒,那人卻一點也不急,“這哪能行,說好要賣你個便宜,你這便宜,不占白不占了,杳杳。”

這個混蛋,竟然說我占,占他便宜!明明是自己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個無名小子給淺薄了,自己好歹也是一個當媽的人了,他竟然想抱就抱!

奇怪,剛才自己明明在地上,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船上了!而且,而且這船竟然已經拋錨,我呆呆地看著冬瓜離我越來越遠,驚得幾乎大叫起來。自己這是被綁架了,還是強行被抱上了船!

“娘親~”冬瓜幾乎看傻了眼,站著還沒船身高的冬瓜滿眼淚花子地衝我翻眼皮,我趕緊從身邊的人身上跳開,也不顧及一向的淑女形象,扯開嗓子就開始打罵,“你放我回去!你這個變態狂!冬兒一個人在岸邊,若是被人抱走了我一定讓你陪葬!”

眼前的人卻無動於衷,幾乎是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看著可憐兮兮的冬瓜,勾起了壞笑,“小家夥,想不想上來同我還有你娘親一同遊湖?”

冬瓜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人一看奸計得逞,立刻又開始得寸進尺,“好,還是那句話,叫聲幹爹,我就抱你上來!”

冬瓜兩隻小手纏在一起,小嘴嘟著似乎在看我的顏色。我長長歎了口氣,我這兒子單純,善良。怎麼會是這種無恥之徒的對手!幹爹!我還真沒見過對兒子這麼狠的爹!

冬瓜想了想,小腳丫子並在一起,看得我心都碎了。終於冬瓜動了動小嘴,“娘親,其實我挺喜歡幹爹的……”

我幾乎是吃了一個棗堵在了嗓子眼,我這兒子是傻了嗎,眼前這個帥氣地少有卻也是奸詐地少有的無恥之徒甚至忍心將他一個人放在岸上,他還說喜歡……

身旁的人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一個起身便已跳到了岸上,抱起冬瓜又回到水裏,這一連串動作甚至不到四秒,船身都沒有劇烈的晃動。

“好身手!”我起身,抱過冬瓜,“少俠的確是功夫了得,人也是風流倜儻。可是杳杳不曉得你為何偏偏要與我們母子過不去。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陪少俠一賞這春日的風光。”

湖麵寧靜,就像一麵巨大的平鏡,美得不起一絲波瀾。隻可惜柳樹才剛剛抽出嫩芽,湖麵雖美,卻少了寫點綴,不免單調。

或許這是我和冬瓜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天,竟被這無端冒出的狂妄之徒擾了興致,著實不甘。

我抱著冬瓜又上前一步,此時幾乎已經接近船尾,微微側目,看著麵前的一襲白衣,“你若是再不放我們走,那我和冬瓜也隻好跳河遊過去。”冬瓜像是被我嚇到,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你現在尚且有個彌補的機會,還不快快放我們過去!”

白衣男子靜靜地看著平靜地湖麵,表情也如湖麵一般不起一絲波瀾。我氣得踱了一下腳,引起船身晃動,他才慢慢轉過眸子,明眸似水,似乎如論如何也無法看透。他輕輕勾了勾唇角,似乎還在輕輕歎息,“杳杳,你這是要拋下我麼?”

我愣言,這個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他將我們母子劫到這船上。並非自願,現在又說我拋下他,哪裏有一點點道理?

我剛要跳,卻被他一把拉住,“罷了,你既不願,那我即便包下整個湖麵所有船,又有什麼用呢?”說著抱過我懷裏暈頭轉向的小冬瓜,“這孩子還這麼小,你忍心讓他和你一起遊過去麼。你究竟是不是孩子的娘親,若是嗆到或是落下風寒,你都不會心疼麼?”

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怎麼聽來我都是虐待兒子的罪魁禍首。天地良心,我為了這隻冬瓜幾乎付出了我所有的情感和精力,當初我自己還是隻剛成型的魅,性命尚且不保,而我卻依舊倔強地留下了冬瓜。十月懷胎,哪一天不是小心翼翼,當初若不是師父及時趕到度了我一口氣,我現在還能夠活著站在這裏都是個笑話!

而且我也未必真心想要跳下河,一個小小的激將法,竟讓這麼一個個故意難為我們母子的人責怪自己。

我歎了口氣,看著寧靜的湖麵和略微有些犯困的小冬瓜,低垂了頭,兀自笑笑,“開船吧……”

回到自己三間老宅一間小廳的清雅小院,門口的桃樹紛紛繞繞開地滿枝頭,桃花的清香循著微風灑滿整個小院。這間小院,自從冬兒出世我們便住在這裏,雖然不大,卻清雅整潔。

冬兒小的時候,我就扶著他在這院子裏學走路,等他會走了,就喃喃地叫著娘親追著我跑,再到大一些,就讓我給他折桃樹上的小花花。如今桃花都開了,冬兒也已經四歲,可是我卻不能繼續陪他在這裏。

想到這裏,不禁有些難過,抹一把他熟睡的小臉,親親他的額頭,“冬兒,你可千萬別怪娘親。”

“好妹妹!”吳婉兒和寧誠從屋內走出來,我急忙快走幾步,“姐姐?你怎麼會在這?……”

“她找不著你,所以就跑來這裏等。”寧誠伸了伸手,示意我們進去說。

我將冬兒安置好,便走到廳中給姐姐倒了杯水,“姐,不是明天才進宮嗎?你這麼急幹什麼?”

吳婉兒細細打量了一下我們的房子,蹙了蹙眉頭,“杳杳,你們平時就住這兒?”說罷歎了口氣,“明日進宮,今天也得做做準備不是,可是你今天一早就領著冬瓜出門了,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點了點頭,“姐,進宮需要準備什麼?”

吳婉兒抿了口茶,“我送你進宮,你就是皇上的妃子。”

“啊?”我嘴裏的茶差點噴了出來,寧誠臉色很不好,聽到這裏便走了出去,“我去看看冬瓜。”

我也沒留他,吳婉兒繼續說,“因為我與慕容修多少還有些交情,當我打聽到你們住在齊欒之時,我便開始聯係他想叫他出來一見。你不知道吧,慕容修昨日就在齊欒!”

我點點頭,“繼續!”

“其實當年,我幫他對抗司徒嫣然的兵馬時,也出了一點力。再加上這幾年我幾乎成了他在齊欒的眼線。所以,我們私下裏還算有些交情。”姐姐又一次拉上我的手,“其實你的眼光從沒錯過,他這個人真的是世間少有的大丈夫,何況又生的那般風度翩翩……”

我一臉漫不經心地點著頭,“繼續。”

吳婉兒長歎一聲,也不再說什麼,“你到時候隻要喚起他對你的舊情,如果你不願意,拿到金石玉珠,便可全身而退。隻是我很奇怪,起初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這個慕容修六年為納一位嬪妃,這次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我有些猶豫地盯著手中的茶盞,這麼做,難道真的不是對慕容修的一種傷害嗎。即便我曾經喜歡他,可是如今我連他的相貌都不記得,更談不上其他。然而他既然六年未娶一位嬪妃,可見他卻還是忘不了多年前的我。若是隻拿到金石玉珠便全身而退,這麼做,我真的可以使一切都回到原點嗎。

“早些睡。”姐姐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明天一早我便派人來接你,你是以凝香閣花魁的身份進獻給皇宮,不打扮漂亮點可不成。”

一夜無夢。我沒想到自己對接連而來的挑戰竟然能夠平靜如水。一早天還沒亮,我便翻身下床來到冬瓜的床邊,拂過他肉呼呼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和圓圓的小手,忍住眼中的淚水,輕輕幫他蓋好被子,“兒子,娘親答應你,明年桃花再開之時,便是娘親回來的日子。”

“準備好了麼?”寧誠站在我身後,我點點頭,轉身對他笑笑,“孩子就交給你了。”

凝香閣裏早已備好一切,幾乎所有的人都忙著準備這一場盛大的婚宴。“我這就是嫁給他了?……”我有些不解,進獻的美女怎麼會是明媒正娶呢?

吳婉兒笑著走到我身邊,替我帶上鳳披霞冠,“這是慕容修那邊的意思,我們也隻是按照他的意思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