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麵無表情，眉眼間盡是滄桑，仿佛大病一場之後，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
總管太監忍不住抹眼淚，偷偷的把頭別到一旁，生怕被人發現。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刑部尚書吳煒第一個帶頭，主動行禮跪拜，“臣參見皇上。”
寧子衡深深吸一口氣，幽深的目光掃視過眾人。
帝王的壓迫感席卷而來，像是一股莫名的重擔，壓製到眾人的身上，原本陰鶩的瞳孔，因為幹瘦而微微凹陷，此時更像是一頭展翅高飛的雄鷹，正在審視著獵物。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快速的回過神來。
畢竟此時的寧子衡，還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哪怕他斷掉了雙腿，毀掉了盛世容顏，變成了殘廢，他依然是大寧朝的皇帝。
朝臣們虔誠的磕頭跪拜。
“參見皇上。”
後宮嬪妃見狀，也一個個立馬順從的應聲：“臣妾參見皇上。”
寧子衡望著齊刷刷跪下的眾人，他深深吸一口氣，平複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好似什麼東西在心緒間，百轉千回，難以安寧。
“都起來吧，鳳儀宮的大火，燒毀了朕的龍體。朕雖然死裏逃生，如你們所見，這腿是廢了，相貌更是淒慘。”
朝臣們屏氣凝神，一個個不敢聲張，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激怒了寧子衡。
吳煒一向正義，最先開口道：“皇上，不管您變成什麼樣子，臣等都會敬重您，愛戴您，忠心於您。誰若是說些閑言碎語，或者對您不敬，臣第一個站出來殺了他。”
“敢以大不敬之罪，對待皇上的人，格殺勿論，決不姑息。臣相信文武百官、後宮妃嬪，都不是以色示人的庸俗之輩。”
話落，吳煒陰森森的目光掃視過眾人，瞳孔微微收縮，仿佛一頭雄獅，隨時準備好撕咬獵物。
朝臣們見狀，一個個知道寧子衡表衷心，他們也不敢怠慢。
一名文官開口道：“皇上請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效忠於大寧朝，絕無二心。”
另一名武將也爽快的應聲道：“臣願意赴湯蹈火，為皇上、為大寧朝，立下汗馬功勞。”
貴妃王櫻柔柔弱弱的往前走了兩步，嬌柔的身子骨顫顫巍巍的倒下去，嬌滴滴的行個大禮。
“臣妾一生隻愛皇上一人，不管皇上變成怎樣一副模樣，在臣妾心裏，皇上永遠是大英雄。”
其他妃嬪隨聲附和，隻有容妃緊抿著嘴唇，一句話都不說。
良久，眾人的忠心表決完畢。
寧子衡俊朗無鑄的麵孔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他冷聲緩緩道：“朕很欣慰，不管你們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哪怕是蒙騙朕，抖一抖朕開心，朕也覺得很感動。至少，你們還忌憚著朕的威嚴，願意服從於殘缺不全的朕，這就足矣。”
幾位真正的忠臣和愛慕皇上的妃嬪，聽了這番話，忍不住掉下眼淚。
“但是，朕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人貴有自知之明，朕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已經不足以承擔守護江山的重量，更不能庇佑我的子民。”
朝臣和妃嬪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更不懂寧子衡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朕很珍視皇位，但是，朕最愛的還是子民和江山。如果可以的話，朕希望能給大寧朝開疆辟土，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能開創大寧盛世。”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一場大火，燒毀了鳳儀宮，也燒毀了朕的帝王夢。”
“朕做了兩個決定，其一，將已故皇後木棉的屍體，以及大皇子寧力的屍體，扔去亂葬崗，不得安葬。”
“其二，朕即日起，退位讓賢，朕將收拾行囊，搬去洛城的行宮久居，遠離皇宮和朝堂，從此不問前朝後宮的事宜。”
所有人當場目瞪口呆。
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一時間難以置信。
寧子衡當真願意放棄至高無上的皇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座？甚至有人為了皇權富貴，不惜一切代價，做出喪盡天良的蠢事，甚至不惜濫殺無辜，隻求長生不老。
這樣充滿吸引力的權勢寶座，當真能夠放棄嗎。
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一時間無法理解，更是覺得難以置信。
別人費心勞力，耗盡畢生心血，恨不得獲取的皇位，寧子衡當真能放棄？
吳煒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皇上，臣等不願意讓您退位！天下一分為二，朝堂步入正規，這是百姓的福氣，好不容易穩定的江山，不能再搖搖欲墜。”
寧子衡的主意已定。
他幽暗的丹鳳眼裏浸滿了不舍和決絕。
氣氛陷入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尷尬，寧天冥的瞳孔微微收縮，緩緩開口道：“朕主意已定，一個斷掉雙腿的帝王，隻會給大寧朝蒙羞。”
“日子久了，連百姓們都會議論紛紛，朕不能用江山的榮耀當賭注，朕更不能拿百姓們的安居樂業賭注。於朕而言，退位讓賢，這是最好的選擇。”
寧子衡的語調很高，聲音朗朗，震耳欲聾，“朕主意已定，此事不容再議，任何人不得忤逆朕最後的聖旨。”
話落，寧子衡吩咐身旁的總管太監，“李公公，傳朕聖旨，將鳳儀宮的木棉和大皇子二人，麻袋裹屍，扔去亂葬崗。鳳儀宮所有人貶為奴役，派遣到皇宮最累、最苦的地方當差。”
總管太監應聲道：“是，奴才即刻去辦。”
寧子衡冰冷的目光又掃視過眾人，“至於朕，朝會結束後，朕會收拾行囊，帶著李公公和一部分宮女太監，去行宮久居。一切以自願為主，包括金鑾殿的侍衛在內。”
“你們想留在皇宮的，就在金鑾殿繼續當差。想要跟隨著朕的人，就一起準備去洛城行宮。朕不會為難任何人，選擇權在你們手中。”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王丞相，終於按捺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盡量用委婉又平淡的語氣，像是閑聊家常一樣，靜靜的向前邁了一步，拱了拱手，規矩而不失禮貌。
“皇上，老臣鬥膽問一句，您心許的新帝是哪位？如今沒有太子皇儲在，皇上的幾位皇子誰來坐龍椅呢？您打算傳位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