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嵐沉默不語，靜靜的守在寧子衡的身旁。
“嵐兒，朕想退位。既然朕是殘疾，與其被百姓議論詬病，與其死在朝廷勾心鬥角的陷害中，與其看著後宮妃嬪阿諛奉承的嘴臉。”
“朕寧願一個人圖個清淨，上天都不想讓朕當皇帝，那麼，朕區區一介凡人，拿什麼鬥得過天？朕這一生都不服命運，拚死奪取皇位。”
“最後，還不是這麼個淒慘的下場，當初朕如果當個王爺，遠離皇宮，或許上天就不會如此的懲罰朕。”
“退位讓賢，這是朕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保全了朕最後的尊嚴和臉麵。隻是，新帝讓誰當好？朕想要補償你，讓皇叔當皇帝，你當皇後，如何？”
楚芸嵐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當即拒絕。
“不，不可以，九千歲爺早就解甲歸田，他更喜歡當個甩手王爺，從商賺錢，至於你口中的皇權富貴，他比你看得更加透徹。”
“至於臣妾，皇後有什麼好的？臣妾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皇宮裏的壓力和算計，臣妾其實很厭惡。”
“隻要一想到每日勾心鬥角，片刻的安寧都沒有，臣妾就覺得很疲憊，人活著已經夠累了，何必自討麻煩呢？”
“臣妾平日賺些銀兩，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已經很好了，真的不願意再踏足皇宮這片泥沼中，皇上，您還是傳位給皇子們吧。”
寧子衡的腦海中浮現過幾位皇子稚嫩的臉龐。
“朕從未想過，哪個皇子能夠坐在龍椅的寶座上，朕選擇了一位，其他皇子就會憎恨朕，以後朕這個太上皇，恐怕也不好當啊。”
楚芸嵐思忖了片刻，笑道：“這個容易解決，皇上隻要退位，把一切都交給文武百官決定。因為您身子不適，所以不管朝堂，眾人都能理解。”
“有一種選舉的方式，叫做匿名投票選舉，最後得票最多的人，將會成為新一任的皇帝，全程公開公平公正。”
楚芸嵐把現代世界選舉的過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寧子衡。
“皇上覺得，這樣是不是可以？您既然打算退居，當個太上皇，隻是住在宮中養身子，偶爾逗個鳥就挺好，何必再管誰當皇帝？也沒必要去得罪那個人。”
寧子衡微微頷首，“確實是個好主意，朕也不想與誰結仇，如今朕的這副身體，能自保就不錯了。嵐兒，就按照你說的辦。”
楚芸嵐淺淺一笑，“好，皇上今日的狀態，已經比昨天好很多了。臣妾都替你高興，皇上您能活下來，真的是奇跡。”
寧子衡一臉惆悵，理了理衣襟，“等到朕搬出了金鑾殿，你和皇叔閑來無事，可以找朕聚一聚。”
“朕想去行宮居住，在洛城西側，朕建造了一座行宮，原本打算將來賞賜給儲君，當做太子府。沒想到，變成了朕自己的府邸。”
楚芸嵐笑得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形，“世事難料，計劃不如變化快，人生一向是如此，皇上習慣就好。”
寧子衡抬起手，輕輕的點了下楚芸嵐的額頭，“嵐兒，如果有下一輩子，朕一定好好的補償你，虧欠你的，朕這輩子是還不上了。”
楚芸嵐握住了寧子衡的手，溫柔的把他寬大的手掌，放在被衾上，“不用說這些傷感的喪氣話，我會過得很好。”
“哪怕前方有坎坷，我也會努力熬過去，皇上，你隻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就是對臣妾最好的補償，曾經那些怨恨，臣妾已經把它們埋在心底了。”
寧子衡重重的歎口長氣，終究是沒在多說什麼。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雜亂如麻，又剪不斷理還亂，過去的錯誤，如今的困境，未來的迷茫，讓寧子衡的神經幾乎崩潰。
但是，他又不得不麵對這一切，他本就是個心思敏感，從小極其細膩的人，如今，種種情緒被放大化，壓抑得他很難受。
……
楚芸嵐離開之後，寧子衡喚來了總管太監。
“李公公，這麼多年你跟隨著朕，辛苦了。你侍奉過三代帝王，馬上就有機會侍奉第四代，朕決定退位讓賢，當個太上皇。”
總管太監大吃一驚，“皇上？！您這麼多年心心念念獲得的皇位，費勁了心血，好不容易坐穩的皇位，當真不要了？”
寧子衡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坐穩？！曾經，朕是坐穩了，可朕沒有雙腿，變成個殘廢，這個皇位就不可能坐穩。”
總管太監一時語塞。
寧子衡低頭，打量著他自己的身體，眼睛裏難掩嫌棄和悲傷。
“朕一向高傲的性子，今日隻能敗給命運，你去召集文武百官，還有後宮妃嬪，告訴他們，朕醒了，一個時辰後，在金鑾殿上朝。”
總管太監點點頭，“好，但是，老奴有一事，祈求皇上答應。”
寧子衡抬眸，望著總管太監，“你想要什麼？”
總管太監哽咽著，“老奴年紀大了，不想再陪伴著下一任新帝長大，皇上，您離開金鑾殿，帶上奴才一起吧。”
“以後，奴才就是您的掌事公公，隻管好皇上身邊的事，內務府的差事，交給別人去做，老奴累了，也折騰不動了。”
寧子衡略微驚詫，“此話當真？內務府是個油水多的地方，你舍得離開？”
總管太監擦了擦眼淚，“老奴這些年，已經賺夠了後半輩子的養老錢，這人嘛，跪在知足，不能太貪心。”
“奴才這個歲數，還能活二十年就不錯了，陪伴在皇上身邊，日子也挺愜意，何必一生勾心鬥角的忙碌呢？”
“以前，老奴是身在其位，沒得選擇，隻能咬牙堅持住，熬過一日又一日。如今，皇上都能放下執念，老奴何必再執著呢？”
寧子衡見狀，也不再勉強。
“既然你想跟隨著朕離開，朕就成全你，派人進來，給朕沐浴更衣，梳洗打扮，朕要當最後一天的皇帝。”
總管太監心中感慨萬千，畢恭畢敬的行禮，“是，老奴喚宮女進來。”
皇上蘇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六宮。
雪媛同樣帶來了寧天冥的命令，讓楚芸嵐離開皇宮，不要參與到皇權爭奪的渾水內。
楚芸嵐匆匆忙忙的和寧子衡道個別，以寧天冥身子不適為由，在‘朝會’開始之前，提前離開，確保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