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正在練習毛筆字。
白色的偌大宣紙鋪在書案上,一手扶著水袖,一手捏著毛筆,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何以治天下?
字跡鏗鏘有力,筆走龍蛇。
“參見王爺。”楚芸嵐敷衍似的行個禮,皮膚白膩,體態柔美,明媚又高貴絕俗。
寧子衡放下毛筆,抬起狹長的丹鳳眼,眸瞳裏有一絲狡黠和得意,似笑非笑的輕勾唇角,“王妃這是想念本王了?”
楚芸嵐:?
倘若她不是為了詢問玉佩一事,三年五年不見寧子衡,都不會思念。
楚芸嵐話鋒一轉,目光瞥了一眼宣紙上的大字,笑道:“王爺還挺有遠大抱負呢?”
寧子衡負手而立,目光幽深,凝望著窗外,眉如墨畫,氣質如霧薄孤山。
“本王心係百姓,心係江山,這是身為皇子的責任。”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但是,寧子衡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隻能假裝是‘皇子’的責任。
楚芸嵐懶得去拆穿他。
什麼皇權之爭,帝王謀術,哪怕晉王真的有朝一日,與太子兵戎相見,楚芸嵐也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徑自從水袖中拿出兩枚精致剔透的玉佩,櫻唇微啟,麵露狐疑。
“王爺,臣妾有一事不明,淑妃娘娘說,大寧朝的皇室每人都有一枚玉佩。如果臣妾收藏這一枚是你的,那麼,當年在京城遇見你的時候,你腰間的玉佩又是誰的?”
言外之意,你根本就不是原主的救命恩人。
寧子衡微微一怔,俊逸非凡的臉頰馬上陰沉到快要凝固。
他緊擰著眉頭,目光裏的柔和漸漸散去,隻剩下冷冰冰的暴戾,聲音都像是從冰窖裏發出一樣,透著一股子的涼薄。
“王妃,你今日來找本王,就是為了質問真相?”
楚芸嵐毫不忌諱,目光好似清水寒潭,直接逼視著寧子衡,潔白無瑕的臉龐晶瑩剔透,嬌嫩鮮豔的櫻唇秀美水靈。
說起話來,氣勢不減分毫。
“臣妾當初尋死覓活嫁給王爺,就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認定玉佩是定情信物。倘若王爺的手中有這枚玉佩,那麼臣妾的這一枚就不是您的東西。”
寧子衡攥了攥拳頭,他很生氣,很憤怒。
但是,他強迫自己克製住,半眯起的眼睛裏藏著一絲陰鷙的狠光。
“王妃,你和本王成親四年,半年前鬧和離,如今又開始懷疑本王的身份,你是擺明了不見棺材不掉淚,當真以為本王不敢廢了你?”
楚芸嵐仗義執言,“臣妾隻想要知道一個真相,又有何錯?”
寧子衡見狀,緩緩合上眼皮,眸底浸著洶湧的波濤,好似滄海龍騰在風中高高飄起,跋扈、囂張、高傲、無禮。
“大寧朝皇親貴族確實人手一枚玉佩,後宮隻有皇後、皇妃和公主各有一枚。前朝皇子則有兩枚,喜結連理會給皇子妃一枚,表示恩準嫁入皇家。”
寧子衡的聲音威嚴,周身散發著威震天下的威儀和與生俱來的傲慢。
楚芸嵐大驚。
她怔怔的杵在原地,腦袋裏飛速的消化掉這個解釋。
“也就是說,後宮位分高的妃子,皇後和公主有一個。你、攝政王、還有太子有兩個?”
寧子衡點點頭,飛揚的長眉微微挑起,“確實,本王去江南不幸墜入河中,失去關於你的記憶,等本王回到晉王府,發現隨身攜帶的玉佩隻剩下一枚,丟失一枚。”
緊接著,寧子衡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指了指楚芸嵐手中的玉佩。
“還不等本王查清楚丟到哪兒去了,你就拿著定情信物找上門來,非要嫁入王府。否則,你覺得本王憑什麼娶你?憑什麼相信你?”
楚芸嵐一時啞然。
難道真的是她搞錯了?原主記憶中那位戴著黑金麵具的大英雄,當真是眼前這個眼盲心瞎的晉王?
寧子衡漆黑如墨玉般的瞳仁,微微閃爍著冷厲的寒光,嘴角那抹不羈的笑容,邪惡而俊美。
他瞥向楚芸嵐手中一模一樣的玉佩,“這是誰給你的東西?”
楚芸嵐絕色美豔的臉頰輝映著柔光,“淑妃娘娘。”
寧子衡費解的擰緊眉頭,“母妃為何會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你?”
楚芸嵐嫣然淺笑,“皇上真愛她的時候,固然是珍貴的寶貝。如果愛情散盡,連親情都算不上,這信物或許隻是一枚無用的念想。”
“放肆!”寧子衡憤怒的拍案,下意識左右觀望,確定書房沒人偷聽,壓低聲音,“父皇和母妃的舊事,豈容你多嘴多舌?”
語氣微頓,寧子衡又責備道:“你既然是晉王妃的身份,就要尊稱一聲‘母妃’,你到底是鄉野村婦出身,不懂規矩。”
楚芸嵐心底翻個白眼,清麗的黛眉水眼滿是不屑,“臣妾與淑妃娘娘的事,旁人怎會明白?我們都是曾經愛得深、又傷得深,王爺無需多言。”
話落。
楚芸嵐將兩枚玉佩收好,邁開蓮步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她內心盤算著:管他寧子衡是不是救命恩人,這場害死了原主的婚姻,肯定不會繼續,早晚要和離。
等和離之後,楚芸嵐還要暫時尋個落腳點,這兩枚皇族的玉佩尊貴無比,傍身能夠救命,一般閑雜人等不敢得罪皇室。
她就當是留個原主的信物、留個淑妃的信物,當做走一遭的紀念了。
玉佩的事暫時放下,楚芸嵐繼續每日在市井上擺攤行醫。
她的名聲越來越大,醫治的費用價格親民,很多慕名治病的百姓都來自周邊的村鎮。
楚芸嵐不知道,在她簡陋醫館的對麵,酒樓裏做著兩個麵容凶神惡煞的混子。
他們正一邊喝酒,一邊悄悄的觀察。
“那對夫妻看上去不錯,你去通知白先生。”個子矮的說。
“好。”個高的快速上樓,從客房裏叫出來白鎮。
“白先生,那個男子砍柴的時候從山上滾落下來,胸口劃破了一道大口子,跑來找晉王妃治病。這對夫婦一看就是老實人,好欺負,容易下手。”
矮個子的低聲解釋著。
白鎮戴著蒙麵的帽子,悄悄的觀察一會兒,敲定他們,“好,你們今晚就行動,幹淨利落,千萬別留下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