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南城歐陽家出了一個王妃的消息不脛而走,瞬間傳遍了鄉裏,像是商賈人家的女兒能夠被皇室相中,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然而,類似歐陽小姐幾世情仇,與若幹個男人生生死死愛,以及逃離富家公子婚,偏又偶遇英俊王爺的桃花劫等等小道消息也隨風而散。
當然,最不利於歐陽家的謠言就是歐陽小姐失蹤了。
聖旨下達的第三天早晨,歐陽老爺正拿著一本書,一邊看一邊氣得直哆嗦。他把書一把摔地上,指著他的幾個老婆問道:“到底是你們誰嚼的舌根,那上麵寫的‘據歐陽家某姨娘透露’是你們當中的誰?”
歐陽老爺摔地上的那本書叫“江湖桃花誌”,專門寫一些江湖上,朝廷上王爺公子哥,千金大小姐,俠女烈女們的八卦傳聞,配以活色生香的圖片形成的小人書,其中的內容多以捕風捉影,猜測編纂為主,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最後那百分之一真的那也是不小心蒙對了。
其實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本小人書寫的繪聲繪色,每一個故事都是情節起伏,導致它在坊間很是流行。
當然,歐陽家是不屑於讀這種八卦誌的,隻不過這次他們家成了這期桃花誌的主題,歐陽老爺迫切想知道女兒的下落,所以讓人買了一本回去。
沒想到,這上麵並沒有雁荷的下落,反而各種各樣的杜撰倒是有不少,看的他怒火衝冠,氣得七竅冒煙,恨不得撕了它。
“老爺,這種雜誌專門寫的小道消息,不足以相信,他隨手就寫了一個據某姨娘爆料難道就真的是有人爆料嗎?這麼寫,不過是為了增加一點可信度。我們這麼一看,倒讓我自己亂了陣腳,互相猜疑,豈不中了那起子小人的心思?”玉南音在一種靜若寒蟬的人群中站起來不卑不亢地說道。
“玉妹妹說的是……”眾人小聲附和道。
“哼!”歐陽儀冷哼道,“你們素日也沒少說閑話,這下子知道了吧,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以後管好你們的嘴,少給我添亂!罷了,現如今你們也快幫忙找找雁荷吧,她要是回不來,我們歐陽府可就算犯了欺君大罪了,希望你們知道輕重。”
“是,老爺!”眾人應道。
“唉……”歐陽儀歎了一口氣,默默想著,這個恒王到底是何許人也,歐陽府與朝廷素無來往,怎麼會欽定歐陽雁荷為王妃呢?這也太奇怪了。偏偏這個時候女兒又離家出走了,這又會不會和她離家出走有關係呢。
由於歐陽雁荷得罪了權貴,原以為隻是打入大牢那麼簡單,可沒想到還有更嚴厲的刑罰在等著她。
入獄的第二日,黃昏左右時分,歐陽雁荷被獄卒拖了出去,帶著她來到了一個小房間,她看了一眼周圍,老虎凳,火鉗子,吊索……心裏不禁驚恐,這明明就是一個刑房,這到底是要對她做什麼。
刑房案桌旁,卻坐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麵若秋月,皓齒明眸,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但卻具有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氣質,歐陽雁荷腦子裏隻能用雍容華貴來形容她,今日她仿佛是特地穿了顏色素淡的衣服,但仍看得出布料的華貴不凡。
歐陽雁荷不由奇怪,監獄之中難道會有女牢頭?
女子站起來,走到歐陽雁荷身邊,伸手往歐陽雁荷頭上拂去,昨天費了老半天挽好的男式發髻被她輕而易舉地掠了下來,周圍的獄卒也不由驚呆了,雖然灰頭土臉的,但不難看出是一位美妙的漂亮姑娘。有些獄卒都開始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模樣還不錯嘛。”女子圍著她轉了一圈,細細打量,語氣酸酸地說:“怪不得有這個能耐當狐媚子。”
早在昨夜,辰王透露他將恒王的王妃人選抓了起來,好奇了一夜,直到下午才尋了由頭歇著並悄悄出了宮。
狐媚子?歐陽雁荷一頭霧水,她在說什麼呢。
女子冷冷看著她,目光中有些莫名的憤恨,也有些隱隱的……嫉妒?她慢慢眯起眼睛,邪笑著伸出蔥蔥玉手,細細的指尖慢慢向歐陽雁荷臉上伸出,就在指尖要接觸到歐陽雁荷皮膚的瞬間,忽地指尖一麻,受痛縮了回去。
“誰?”她嚇得麵色煞白,握著拳頭強作鎮定,明顯掩飾著情緒,眼神快速向四周飄去,似乎看到了房頂有一個黑色的影子,立即急令身邊的人道:“快去把她給我抓住!”
身邊的侍衛一窩蜂而出,最後,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危機,著急離開這兒,便命令道:“此人偷竊寶物,女扮男裝,欺上瞞下,給我打!”
獄卒尊敬地低頭答道:“是,娘娘。”
忽然押著自己的獄卒把歐陽雁荷往老虎凳上推去,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那名女子惱火地瞪了一眼稱呼自己為娘娘的獄卒,似乎感受到某種危機,不欲在此處多呆,獄頭囑咐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嘿嘿,小娘子,你可別怪我們兄弟!要怪就怪你有眼無珠,得罪了上麵的人!”一個獄卒頭子說道,然後他眼神示意他的手下拉起板子。
歐陽雁荷心裏還來不及想這位娘娘是誰,眼見自己就要挨板子了,急忙反駁道:“你們屈打成招,濫用私刑,我要告你們……啊!”
到底是個女孩子家,二十大板已打得她奄奄一息。
那些獄卒得了上麵的好處,下手一點也沒有放鬆,而雁荷不知為何撅著一口氣,硬是沒有求饒。
獄卒們看她要是不行的樣子,也停了手,上頭交代了打,可也沒說要打死。
獄卒頭子搖頭歎道:“到底是個女的,這麼不經打,這樣子居然也敢偷王爺的東西,不是自尋死路麼。行了,你們給他拖回去吧。”
獄卒猶豫道:“那還要拖到男獄嗎?”
獄卒頭子沉思了一下道:“拖回去吧,還有一線生機。不拖回去,這姑娘必死無疑啊。”
於是,奄奄一息的歐陽雁荷就被拖回了監獄。
李天機被雁荷的樣子嚇了一跳,隻見她披頭散發,滿臉慘白,嘴角的血液不停地流出來,腰部以下的衣服幾乎爛掉,夾雜著一片一片的血漬零零碎碎。
“到底是誰,竟要下此狠手!”
李天機恨自己還被關在牢裏不能出去,他將雁荷的傷處稍稍收拾一下,心想決計不能再留在牢裏了,如果她的傷口不及時就醫,恐怕任由這樣下去必定會潰爛以至於最後有生命危險。
“怎麼樣才能出去呢?”
李天機想著,難道真的要給那個死老鬼道歉嗎?
想到這個,他就不甘,好不容易痛痛快快打了那個禿賊一頓,這下子還要回去給他道歉,他一定會更加得意地嘲笑自己,那以後自己這臉得往哪擱啊?
李天機是個愛麵子的人,縱使皇帝讓他去牢獄裏反省,他也沒打算給老禿賊萬丹子道歉,哪怕把牢底坐穿。
可是,人命,自己的麵子,孰輕孰重,成為擺在李天機麵前的一道難題。
罷了!嘲笑就嘲笑吧。
麵前的姑娘很可能是二皇子未來的王妃,可不能讓她出了什麼事,哪怕隻是一個普通的姑娘,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來人啊!”
獄卒聞聲,走過來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快給我拿點止血藥!”
獄卒為難地說:“李大人,這是上麵交代的,我們不能給您藥的!”
李天機怒斥道:“在老夫的眼皮底下,竟然輕賤人命,實在可恨!你們回去告訴於大人,說我想通了,要回去麵見聖上!”
“這?”獄卒猶豫著。
“這什麼這?你們真以為老夫是你們的囚犯嗎?我隻是來這裏思過,聖上口諭,我隻要想通了,隨時可以離開這裏,我讓你們稟報一聲,是給你們大人麵子。”
“是!”
半個時辰以後,獄卒回來報告道:“李大人,我們大人已經叫人進去稟告了,得了聖上聖旨,就可以讓您出來了,您在這稍等片刻,有什麼消息我會來即時來通知您的!”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雁荷人已昏迷,不省人事,急的李天機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大人?!”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不好意思啊大人,我們大人說聖上已休息了,隻能明早早朝時稟報了,委屈您在這繼續將就一晚上。”
“你們,唉!”李天機失望極了,來回走了兩圈,本是不抱希望地問獄卒:“小哥,我見你心腸並不是那麼壞,你可以悄悄地給我弄點金創藥嗎?”
“大人,您何必強人所難?”
“我跟你說,我不知道是誰要整他,但是我一定要保住這姑娘的命!等我出獄,我一定要告上那人一狀,天子腳下,竟然這樣草菅人命,到時候你們這些從犯肯定少不了懲罰!”
“這……這……大人……小人也不想的……”
“你悄悄給我藥,沒有人會知道的。”
“這個……大人,現在天也已經晚了,恐怕藥鋪關門了吧,要不這樣,我有一些藥酒,您不妨將就著用著,這樣我給你酒,別人也不易發覺。”
李天機無奈道:“也好,順便麻煩你給我打點熱水來。”
李天機簡單地給雁荷上了點藥,等待第二天聖旨來臨,到時再想法子把這個姑娘弄出去。
一直到子夜,李天機都沒有合眼,觀察著雁荷的傷勢,怕她一下子撐不了這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