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桃花劫 第14章

陸無雙枕在莫知離的腿上,他呼吸均勻,似乎是睡著了,莫知離怕驚醒了陸無雙一直未動,她靜靜地看著陸無雙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樣,黑長的睫毛還微微顫動,這一刻,莫知離怔住了,如果她這時起了殺心,陸無雙大概難逃一死,他就這樣信任自己嗎?

這時,陸無雙卻忽然開了口:“阿離在想應不應該殺了我嗎?”

莫知離心裏咯噔一下,他沒睡?陸無雙睜開了眼睛看著莫知離,輕啟薄唇對她說道:“但是阿離並不忍心對不對?”

莫知離沒有說話,陸無雙卻笑了,笑的就像一個毫無城府的小孩子一樣。陸無雙坐了起來,理了理衣服,似乎不經意的又問莫知離:“阿離怎麼知道這女兒的情郎,是她爹雇人殺的呢?”

莫知離剛剛平複的心情瞬間又激起千層浪,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露了破綻,剛剛陸無雙並沒有指出是女兒的情郎是誰指使殺害的!陸無雙伸出手撫上莫知離白皙的臉龐,莫知離下意識的扭頭,躲開了陸無雙的手,細膩的手感一閃而過,陸無雙一瞬間竟然有些惱,緊接著是淡淡的失落,他對莫知離說道:“你就這般討厭我?”

莫知離看著陸無雙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話,臉上卻閃過一絲不忍的神色,陸無雙腳步有些不穩,他踉踉蹌蹌的走出了莫知離的屋子,像是醉了酒,莫知離未動,她看著桌子上陸無雙未動的茶水,一動不動,直到海棠走進來她才有所察覺。

莫知離用大拇指輕輕地搓了搓食指的指肚,對海棠說道:“姑姑,把這些收了吧!”

蘇州城內的每個人都瞪著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官府的動向,結果,慕容言未曾被官府提審,官府便放出消息稱凶手並非慕容言,而是另有其人,官府會一直追查下去,給百姓們一個交代。這個消息一出,蘇州城頓時流言紛飛,有人把矛頭直接指向慕容言,一口咬定他是凶手,也有人大罵官府不作為,既找不到凶手也不深查。一瞬間,蘇州城竟成了一個是非之地。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還趴在慕容言家中客房的軟榻上,我扭頭看到柳月眉下巴上竟細細密密、不長不短的長了些胡渣,我伸手一摸,有些紮手,這觸感倒是很特別。倒是件趣事,我笑著看睡著的柳月眉,以前我從未見他長過胡子,最近難道是有什麼心事嗎?我輕聲喃道:“難道是對莫知離表白了心跡被拒絕,一蹶不起,成了現在這副邋遢模樣?”

柳月眉那一雙狹長的眼睛咻的一下睜開了,他看著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伸手就拍我的臉,我不滿的看向他,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大口。柳月眉竟然笑了,他似乎是長呼了一口氣並說道:“小花兒,你可嚇死我了!”

我不解的看向他:“怎麼了?”我順勢坐了起來,柳月眉卻一把攔住了我說道:“別動。”我低頭,這才發現胸前纏著厚厚的一層布:“咦,柳月眉你打我了?為什麼我受傷了?”我摸了摸胸口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痛:“咦,柳月眉,你又給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傷口為什麼不痛?”

柳月眉拍了我的腦袋一下,假裝生氣,還有些嘟著嘴:“沒大沒小,為師的名字怎可如此隨意叫出?再說了,你的傷口是在後背上,又不是在胸口,你當然感覺不到胸口痛了。”

看著柳月眉這個樣子甚是可愛,我伸手上前捏了捏他的臉,果然,很粗糙,我笑著問:“師父,你幾天未洗臉了?胡子都一大把了,臉也不光滑了,可是那莫知離拒絕了你的心意,你才落得如此?”

正樂著,卻有人敲門,柳月眉點了點我的鼻子對我道:“好個臭丫頭,看我回來收拾你。”

柳月眉一開門,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慕容言,我疑惑的問道:“慕容哥哥今日不是去參加比武招親?哎呀,怎麼我也睡著了,我連忙跳到了地板上,就要往外跑。”

門口的兩人見我如此,都跑了過來,柳月眉先慕容言一步抱起了我,將我放回到軟榻上,他板著一張小臉對我說道:“說了多少回了,不許光著腳在地上跑。”

慕容言有些尷尬的轉了頭,待柳月眉給我蓋好腿之後,我問他:“是不是看了我的腳就得娶了我?”我一臉開心,剛剛慕容言不正是看見了我光著腳的樣子嗎?柳月眉瞥了我一眼,涼涼的說道:“如此不聽話的丫頭,誰會娶你!”

這時慕容言才轉過頭來看向我,我看到他眼中滿滿的都是歉意,我又想起剛才他們還沒有回答我,便問道:“慕容哥哥,你怎麼沒去比賽呢?還是已經比完賽了?哎呀!這麼精彩的事,我怎麼能錯過呢!”

慕容言欲言又止,柳月眉卻對我說:“比武招親早就結束了,你的慕容哥哥並沒有讓人失望,奪得了比武招親的第一名。”

我看像慕容言,他隻是勉強的對我笑了笑,可是柳月眉卻皺起了眉頭,我一愣才反應過來柳月眉話中的含義,原來,我並不是睡著了,我是又昏睡了過去,我抬頭看向柳月眉問道:“師父,我睡了幾天?”

慕容言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的瓷瓶遞給了我,我伸手接過來,慕容言說到:“小花兒,你已經睡了兩天了。這是上好的人參與雪蓮煉製的丹藥,為極補之品,小花兒,你體質虛寒,隔段時間服此藥丸,於身體是最好的。”就在我美滋滋的收下這瓶藥丸的時候,我卻恍惚聽到柳月眉的一聲歎息。

就在我聽柳月眉給我講了這兩日發生了的事情之後,我陷入了深深地沉默,柳月眉叫我:“小花兒。”

我慢慢地抬起頭,看向柳月眉問他:“師父,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柳月眉楞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為師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我對著他說:“那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我是如何受傷的?還有,你說謊的時候,總喜歡搓手指。”我指向他放在膝上來回搓手指的手,他一下子停了下來,看著我。

此時已是深夜,月亮和星辰被關在窗外,屋內安靜的可怕,柳月眉盯著我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於是,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試圖緩解一下氣氛,明明是他趁我忘記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故意隱瞞,倒還像是我做錯了事情一樣。

柳月眉低頭,歎了一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對我說道:“小花兒,夜深了,你需要休息了。”說完,他便站起了身打算出去,我剛想開口問他,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為我聽到他說:“等你明天睡醒了,我再把一切都告訴你。”

黑夜以後,黎明之前,卻愈發顯得長夜漫漫,此時,睡不著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莫知子。白天黑夜對她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對於目不能視的她來說,又何嚐不曾渴望重見光明呢?

莫知子覺得眼睛有些痛,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可是還覺得有些刺痛。自從生日過後,莫知子便沒有好好吃飯,連金先生開的藥,都不喝了。難道是因為沒有喝藥的原因嗎?她心裏默念,自己大概也算得出時辰,此時離天亮還有些時候,阿福應該還在睡著,莫知子便沒有出聲驚擾睡在外室的阿福。

金先生是長樂宮內的大夫,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他手下有兩名弟子,一個叫雲崖,另一個叫雲岸。金先生出診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出診完,寫了藥方,派給這兩名小弟子,自己回到他的茅屋去研究古人留下的古籍醫術殘本。他上次給莫知子看病還是在三年前,他當時隻是捋了捋長胡子,對小徒弟囑咐道,這服藥得堅持服用三年,過了三年再來給這丫頭看眼睛。那時候,他並沒有說,這藥服用三年是否可以治好莫知子的眼疾。

天剛朦朦亮的時候,莫知子忽然覺得眼前有一絲光亮,但那一閃而過的光芒,就像是幻覺一樣,莫知子躺在床上,愣了半晌,然後她便聽見自己咚咚咚加快的心跳聲,她揮舞著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可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那剛剛的光亮仿佛不曾來過。莫知子不肯死心,她用力的搖晃著頭,然後停下來,可是停下來的時候,仍然是什麼都看不到。莫知子摸索著下了地,由於太心急,她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撲通一聲驚醒了外室熟睡的阿福,阿福被嚇了一跳,她連忙起來,鞋都顧不上穿就跑了室內。

見莫知子狼狽的趴在地上,阿福連忙上前攙扶,阿福心疼的問道:“姑娘,這是怎麼摔倒了?您想下地喚阿福一聲便可。”阿福以為是莫知子想下地,怕自己睡著吵醒自己,於是自己下床來,卻摔倒了。

莫知子勉強的笑了笑對阿福說:“阿福,你不用自責,我沒事的!”不知為何,莫知子此刻無比的渴望能重新看見,而麵對阿福的關心,她卻猶豫了,她不想告訴阿福剛才發生的事情,但想著阿福為她前前後後的奔走、勞累,莫知子心裏又是十分的歉疚,此時,她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