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計劃,下一刻都可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可以放棄計劃,隨心所欲呢?
我與柳月眉最終也沒能走成,因為羅晉死了。
羅晉的屍體是在離慕容言家不遠處的河灘上被發現的,他是被人殺害之後,被拋屍河內的,殺人手法幹淨利落,一劍斃命。羅晉為林鎮遠家中仆人,平時待人還算寬厚,與他相處的人從沒聽說羅晉會有什麼敵對之人,與人也沒有絲毫恩怨。
羅晉出現在林靜嫻比武招親的現場,讓大多數人為之驚訝,更讓人驚訝的是,羅晉可以走到最後。那個時候,羅晉的對手隻剩慕容言一人,如今,他的屍體又是從慕容言家不遠處的河灘上發現的,於是,慕容言便成了這件事情嫌疑最大的人。
我與柳月眉到達慕容言家中的時候,門口站了許多官兵,一看這陣仗,我一下子就更急了,我快步往裏走,也不顧柳月眉的拉阻,門口的官兵卻伸手將我攔住,不讓我入內,這種情況下,即使我跟他犯橫他也不會讓我進去的,我好說歹說說了一通,他還是搖頭不讓我入內,不能讓我破了他們的規矩。
柳月眉看不下去了,才走上來給官兵賠禮,將我拉到了一旁,我心裏窩著火,見他不幫我,更是來氣,於是一甩手便將柳月眉拉著我的手甩開了,甩開他的手那一刻,我就後悔了。柳月眉似乎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他先是愣了愣,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隨後還是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歎了一口氣,隻對我說了一句話:“你這丫頭,真是長大了。放心,小言言沒事的。”
我想,我可能傷害到了師父,平日裏,他待我極好,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而現在,我做了些什麼?我心裏突然難過了起來,心髒陣陣的絞痛,我低著頭,眼睛也脹痛著,卻沒有流淚。
長樂宮,別苑,這是屬於莫知離的院落,屋內飄出的陣陣茶香惹人駐足。海棠掀起珠簾緩步走進,在莫知離不遠處停了下來,海棠對著莫知離盈盈一拜,莫知離撥弄著茶湯的手停了下來,她出聲道:“姑姑,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海棠站直,微低著頭,輕聲道:“姑娘,這是咱們長樂宮的規矩。”
莫知離這才扭頭看她,臉上難得有細微的表情,莫知離看著海棠對她說道:“姑姑,還有些時間,你過來嚐嚐我新泡的茶吧!”
海棠緩步的走了過去,跪坐在了席墊上,理好自己的衣服後,坐直,莫知離將一隻晶瑩剔透的茶杯遞給了她,海棠恭敬的伸手接過,她將茶杯放在嘴邊,先是輕輕聞了聞,接著說出一句話:“羅晉死了!”
莫知離的睫毛顫了顫,端起茶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是他。”
海棠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線索又斷了。”
莫知離點了點頭,她眼底的失望卻讓海棠看得一驚,莫知離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連忙拿起身邊的手帕捂著嘴,海棠欲上前,莫知離卻伸手製止了她,隻問:“姑姑,冰玉散如今在何處?”
海棠有些擔心的看著莫知離,最後還是對她說道:“主上一直放在他的寢室內,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莫知離冷哼一聲:“他倒是看的緊。”此時,莫知離已經恢複了神色,但因剛剛的咳嗽,臉頰微微的泛紅。海棠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放到了莫知離的眼前:“最近天氣漸涼,濕氣重,湯藥怕是要多加幾味了。”
莫知離看著那紙包,有些怔住了,上次海棠帶過來的青梅果子幹剛好吃完。小時候,每次喝完湯藥娘親都會喂給自己沾了蜂蜜的青梅果子吃,酸酸甜甜的,如今,卻連娘親的樣子都快淡忘了,莫知離的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我這副身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姑姑,時日不多,你一定要幫我。”
海棠心裏有些苦澀,這麼多年,莫知離是她看著長大的,也是她看著一步一步走向今日這般田地:“姑娘,不如取冰玉散試一試?”
莫知離立即出聲製止:“不行!絕對不能動!姑姑,您記著,您隻要看管冰玉散,現在隻要完好的在陸無雙那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是我欠她的!”
海棠站起了身,將用過的茶碗端了出去洗幹淨拿了回來,站在莫知離身旁侍候著。每日這個時候,陸無雙都會到別苑與莫知離喝茶,今日也是。
莫知離覺得今日陸無雙異常的開心,還沒等她詢問,陸無雙便開了口:“姑姑,吩咐後廚,晚上多添幾道菜。”海棠退出去之前,看了一眼莫知離,心下悵然。
莫知離給陸無雙倒了一杯茶:“主上今日特別高興!”
陸無雙一雙美目在莫知離沒有表情的臉上流連,莫知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出聲說道:“主上,茶要涼了。”
陸無雙竟然笑出聲來:“真是許久未曾見阿離害羞的樣子了。”
莫知離不言,將陸無雙麵前的茶端起來倒在了地上,又為他添上一杯熱茶,陸無雙有些可惜的看著地上的茶說道:“我不說便是,何必生氣呢?”
莫知離隻道:“茶涼了。”
陸無雙含笑,招莫知離到身前:“最近累到了些,肩膀直疼。”莫知離走到了陸無雙的身後,跪坐了下來,伸手給他捏背,陸無雙歎道:“還是阿離懂事!前些日子,我遇見了一件有趣的事兒,阿離可想聽一聽?”
莫知離搭上話,對陸無雙道:“陌離倒是想聽一聽,什麼有趣的事兒能讓主上這麼開心。”莫知離並不喜歡陌離這個名字,她覺得這個名字太過冷漠,隻是,在陸無雙麵前,她隻能是陌離。
陸無雙對莫知離的回答很滿意,他笑著說:“前些日子,有人的花錢雇了殺手,把自己女兒的情郎殺了,你說這事是不是有趣兒。”
莫知離似乎感到很意外:“哦?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事?這倒是有趣兒,今後這父女倆將如何相處?隻不過,陌離倒是從未聽說,有哪家父母會對自己的子女如此無情。”說完,莫知離深深地看了一眼陸無雙,陸無雙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眼神變得遙遠,然後竟然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誰說不是呢,可這世上偏偏就是有這樣的父母。”
莫知離默不作聲,繼續替他捏肩膀,她了解他,她知道他意有所指,隻是她不知道陸無雙所指的是他過去的什麼事情!不知道他從未出現的神色,為何在此刻讓她看到!
我和柳月眉站在慕容言家門外,周圍圍聚過來不少人,幸好有官兵在,不然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衝進去。慕容言跟著兩個官兵走了出來,我連忙上前一步叫他:“慕容哥哥。”慕容言扭頭見是我,便笑了,慕容言對他身旁的官兵說了幾句什麼,他們便點點頭,讓慕容言過來了。
慕容言走到我和柳月眉的麵前:“你們沒事就好。”
我著急的問他:“怎麼會這樣?”
柳月眉卻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沒事,慕容言依舊是笑著,他沒有辯解,隻是說:“放心,清者自清。”
慕容言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女子闖了進來:“慕容言,拿命來!”慕容言扭頭,林靜嫻已經舉劍刺了過來,我顧不得多想,一個轉身就抱住了慕容言,林靜嫻的劍刺進我身體的時候,我並沒有非常疼,或許是紅衣服的緣故,好像也看不到血,慕容言一雙手有力的抱著我,我想,我可能把他嚇到了。
柳月眉皺著眉給了林靜嫻一掌,林靜嫻後退了幾步被官兵扶住,她滿眼猩紅,大聲的朝著慕容言喊叫:“慕容言,你這個殺人凶手,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我能感覺到慕容言一震,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一口血噴出來,染了他一身。
這時候,林鎮遠沉著臉走了過來,他一隻手就捏住了林靜嫻的肩膀,林靜嫻似乎是被捏疼了,掙紮不過,惡狠狠地看著林鎮遠。林鎮遠低聲道:“嫻兒,別胡鬧,跟爹回去!”
林靜嫻剛想說話,卻被林鎮遠點了穴,暈了過去,這時候,柳月眉也管不了他們是不是走了,隻要林靜嫻不再鬧事了就好,柳月眉從慕容言手中接過我,這個時候,我已經說不出話了,而且腦袋昏昏沉沉。
這些個官兵多少是見過世麵的,他們見又出了事,連忙將圍聚在這裏的其他人疏散開來,好避免再生事端。
柳月眉抱著我著急的問:“小花兒,小花兒,你感覺怎麼樣?”
慕容言連忙跪坐下來,伸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對柳月眉說:“我來。”
柳月眉卻一把抓住了慕容言的手:“你救不了她。”
慕容言愣住了,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柳月眉低聲對我說:“忍著點。”接著,他便把這把長劍,從我的後背取出,我並沒有感到特別的疼,隻是頭痛欲裂,又來一陣心悸,使我不得不蜷縮起來,我使勁咬著嘴唇,眼前卻漸漸一片黑暗。
一位穿著不凡的婦人走到了我們跟前,她低著頭對著慕容言說道:“慕容公子,小女頑劣,無意傷了你的這位朋友,作為賠禮,我想為她青睞蘇州城的名醫。”
慕容言還未說話,柳月眉便說道:“不必了,這蘇州城,還有誰的醫術能比得過慕容言嗎?”慕容言也恭敬的回道:“林夫人,多謝您的一番好意,慕容言未曾怪罪林小姐。”
這位婦人便是林鎮遠的夫人,林夫人微微一笑說道:“慕容公子不比這般客氣,以後與嫻兒成了親,還是要喚我一聲娘呢!”
柳月眉什麼話都沒說,把我抱起來便急匆匆的向著慕容言家走去了,而慕容言似乎也並沒有被官府的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