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言冷冷一笑,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形象一夕顛覆,他的俊美的臉龐亦是陰沉與冷漠,“鏘——”一聲,他便已經抽出腰間長劍!
劍鳴聲中,他的眼睛被劍光照亮,映著其中的寒光,令人心悸。
慕湛眉眼驟沉,姬言竟然想跟他動手!
“慕湛,想得到離兒,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要麼踩著他的屍體走到姬離麵前,要麼就此放手!
姬言,不同於他的外貌,亦是果決狠辣之輩!
慕湛眉目陰沉,踩著他的屍體過去,姬離不劈了他才怪,但是放手絕對不是他要做的事情!
慕湛靴尖一點,那片尖葉輕輕一蕩,慕湛的身子便已經飄了出去。
真的是飄。
他的身子就像是一片葉子被風吹落,順著風的方向滑翔。
靜謐悠閑。
姬言卻如臨大敵。
慕湛身子經過的地方,那地上的葉子便被氣息紛紛劃開。
慕湛,從來都是一個強大的對手。
對於任何人而言。
姬言長劍一撤,靴尖一點,淡青色長衫便獵獵作響,迎上慕湛,劍身上環繞著的碧青色劍氣氣息亦是駭人。
兩人在空中相遇,慕湛手中凝結著真氣成劍,劈頭下落在姬言頭頂!
姬言長劍在頭頂一擋,那看上去幻化的真氣劍與軟劍竟然便如同實體相觸一般在軟劍劍身上劃出一道刺眼的火花星!
兩人相近,如果忽略兩人間的劍光,同樣精致俊美的側臉這樣犀利對視,不失為一場視覺盛宴。
慕湛翻身一躍,靴尖在姬言劍身上輕輕一點,姬言後退幾步,軟劍“鏘——”發出低鳴聲,慕湛渾身真氣一聚,頓時環繞在身邊的景物快速灰暗,連帶著姬言也變得黯淡無光。
空氣有了實質,葉子被黏住一般一動不動。
便是人的手腳,亦是不能動彈。
在這個世界裏,隻有慕湛是有色彩的。
他靜靜站在那裏,遺世獨立,又似乎與這個世界完全相融。
仿佛他就是一片葉子,是那經過空氣的一點風。
姬言渾身不能動,他知道慕湛上善若是之境的厲害,當下閉上眼睛,奮力調動全身真氣,登時,不能動的劍身便突然顫抖起來,不斷“嗡嗡——”劍鳴。
當下,內力驟增,姬言便感覺自己能動了,長劍一抖,劍身上碧青色劍氣光芒大盛,姬言靴尖一點,周身環繞護身罡,長劍豎立在眼前,一把劍便怵然化作數千把,隻能看到他的身周一圈長劍,長劍不停轉動,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
內力一發,萬劍齊發。
無數把劍直直刺向慕湛。
慕湛單手一劃,剛勁的內力裹挾著真氣化作一方流瀑,卻不是對付姬離時的那種小身手,而是鋪天蓋地般的一種壓迫!
讓人隻覺得自己便真的站在一方宏偉的瀑布下,無數的水流下來,兜頭像是要將人壓迫在水底不能翻身。
姬言單手一點,萬千把劍中一把便抽身後退,他長劍在手,已經橫劈向慕湛。
慕湛單手抓住袍角一揚便消失在原地。
姬言一怔。
這一怔,他便感到身後殺氣突起!
根本沒時間回頭去看,他飛身前俯!一俯身的瞬間又將寒光粼粼的長劍擲向後方!
劍尖直指慕湛而來!
強大的殺氣與魄力壓麵而來,亦是即使慕湛也不敢小覷的力量!
慕湛冷笑,誰說東辰重文輕武?這一個個的文臣,武功比武將還好!
他此前隻知道姬言有武卻不知其高,畢竟姬家此前數百年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但是姬言這水平,與許墨怕也是不相上下!
慕湛冷笑,那又怎樣!
他真氣絲絲縷縷遊動起來,就要纏繞上姬言的軟劍。
他要將其絞為齏粉!
“叮——”一聲,卻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一隻趕緊修長的手指停在兩人眼前,那隻手中捏著一枚翠綠的玉環。
玉環上,整整套卡著姬言的劍!
劍尖距離慕湛不足三寸。
慕湛卻眼睛眨都沒眨,冷冷地看著來人。
“王叔,父皇已經設好酒宴款待了,請王叔隨侄子走一趟。”年輕俊美的青年眸光深邃,讓人無法辨別氣真假,“武鬥的事,還是盡量挑個好地方吧?即使是犯人,有時候可能會想要睡覺。”
“你是怎麼?”慕湛正要問,卻一呆。
你是怎麼破境而入的?又為什麼,突如其來的你的這樣的內力與離兒的如此之像?
“王叔?王叔?王叔!”慕燼看著慕湛的眸光變化莫測。
王叔為何如此驚訝?
這其中又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一直以來淡然處世的慕燼也突然就有了想要知道的事。
“沒什麼。”慕湛淡淡收了手,眉眼中有了幾分思考。
姬言也能衝破他的上善若水,氣息與姬離也似乎隱隱相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中書令大人是各中高手,今日切磋一回湛收獲良多,不如,改日?”慕湛看著姬言挑眉。
姬言看了一眼慕燼,也一笑,像是真的之前的劍光霍霍是兩人在切磋。
“那就,改日?”
“哈哈,改日改日。”
慕燼看兩人一眼,卻沒笑,“王叔請——”
慕湛看了姬言一眼,看來有些事情,是他大意地忽略了。
當慕湛跪坐在皇帝右下手的案幾前時,他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管皇上說什麼都隻是敷衍地應一聲。
“小十七,這麼多年,跑動跑西又要保家衛國,真是辛苦你了。”
當皇上說到這一句時,慕湛便明白了。
皇上要收兵權!
果然——
“現在玉太子盤踞在帝京,朕總是感覺心裏不踏實,為了保證帝京的穩固,朕決定帝京增設防守,但是禦林軍人手不夠……”
皇上還沒說完,慕湛便一笑頷首,雪白的錦衣襯得他更加豐神俊朗,“是,皇上說的是。”
他說著已經將虎符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微臣掌管神風營、黑狐營、黑豹營三大軍營陣守,確實不應該,是微臣的失誤。這是龍虎軍虎符,微臣應該上交了。”
皇上看著那桌子上靜靜放著的黝黑的虎符,眼底興奮光芒驟然亮起,但是因為慕湛爽快地交出了虎符,他反而有些惴惴不安,猶豫地看了看一邊的慕燼。
慕燼輕輕頷首,李公公就趕緊下來將虎符捧在錦盤裏呈給了皇上。
慕湛看在眼裏,心中對這位印象中隻有長得好看些的侄子重新有了估計。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目的已經達到,慕湛也懶得同他們叨叨,直接起身告辭。
皇上不停地撫摸著虎符,說實話,自他上位,這個虎符,還真是第一次摸到!
慕燼卻沉了目光。
想想慕湛在安定侯府的表現,他現在這麼輕易地交出虎符,哪裏總有些怪異。
難道他已經——?
慕燼一驚,看著一邊毫無所覺的皇上,暗自皺了眉,嗤一聲廢物。
算了,反正說給他也沒用,他還是自己想想!
而一邊出了宮殿的慕湛,回頭看看上麵碩大的禦書房三個字微微搖頭。
他走過幾個走廊,便偏離了眾人的視線,腳步最終落在了一處幾乎廢棄的宮殿。
元宮。
元,多麼尊貴的稱呼。
隻有原配妻子才可以稱為元,而他的已經有了妻室的好父皇將這個稱謂給了他的母親。
元懿皇後。
“吱呀——”一聲,慕湛站在宮殿前,修長的身影被拉得長長。
荒蕪而寂寥。
就如同這座宮殿。
他走進宮殿,殿門便無風自合,他靜靜坐在床邊,靜靜地撫摸著瓷枕。
感應著手中的溫度,就好似母親的溫暖還在。
其實,觸手不過一片寒涼。
元懿皇後啊,你可知道你今日的光景?
你當年有沒有後悔過?後悔隨著那個男人來到這裏?
慕湛沉浸在這種負麵情緒中,月光流瀉而下,靜靜鋪散在他身上,俊逸的五官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仿佛誤落入人間的神祗,又好似走出地獄的使者。
但是黑暗中有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黑的發亮的眼中,慢慢泛起的是疼惜,懷中冰冷的玉石貼在她胸口冷的她打戰,但是她卻咬緊牙一聲不吭,靜靜扛著寒冷與發麻的感覺。
她早已習慣蟄伏與隱藏,隱藏氣息融入黑暗,沒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但是,慕湛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了麵前的地上。
覆有一層薄灰的地麵上,有幾道刮痕,還有淺到看不出的幾個腳印。
慕湛久久地看著,一動不動,黑暗中的人以為他還沒有發現,靜靜等著,但是胳膊裏沉重的負荷讓她的雙臂幾近失覺,若是使用內力,以慕湛的高深內功,定然會感覺到。
汗,順著她的臉頰慢慢流下,凝聚在尖利如玉的下巴。
將落未落。
慕湛還是定定地看著腳印,那腳印極淺,但是他自小眼力過人,那鞋印上又淺又複雜的圖案,分明,是一隻神獸朱雀!
敢把神獸穿在腳下的,放眼整個東辰,慕湛確定隻有一個人。
姬離。
但是他五識放開,卻感覺不到姬離的氣息。
莫非已經走了?
姬離來這裏做什麼?
慕湛想起那兩個宮女的討論,姬離應該是知道了元懿皇後的存在,但是她來這裏做什麼?
明明好幾天不理自己,不跟自己說話的人,跑來自己母後的這裏做什麼?
慕湛沒有感應到姬離的氣息,以為姬離走了,正要站起來,卻聽見了一聲“吧嗒——”聲!
那是——汗珠滴下的聲音!
慕湛的目光怵然落在一邊的衣櫃上!
“什麼人!”他假裝不知,飛快略到衣櫃前,“刷——”一下拉開衣櫃!
衣櫃打開,月光傾瀉而來,照亮那人如玉的臉龐。
不是姬離又是誰?
隻是此時姬離的臉上汗珠滾滾,將一張臉潤濕。
慕湛正要笑話姬離幾句,姬離卻突然身體前傾!
慕湛隻感覺到姬離懷中有一種寒涼濕潤的低溫,還沒來得及反應,以為姬離慣性摔倒,姬離卻一把狠狠推開了慕湛!
伴隨著“啪——”一聲,姬離摔倒在地上,她身體的覆蓋下麵,晶瑩的玉石碎石散了一地。
姬離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還好沒被他發現。
慕湛第一反應是緊張地立馬將姬離一把打橫抱起來,“幹什麼!你這小胳膊小腿會受傷的知不知道!”
他脾氣發完,目光隨意一轉,落在一塊破碎的玉石上,卻定住不動了。
姬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驟縮!隻覺得渾身血液的溫度下降到冰點。
兩人僵硬了許久,姬離抬手輕輕捂住慕湛的眼睛,那麼倨傲高冷的人頭一次語氣中帶上了哀婉的祈求。
“求求你,不要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