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無所謂地點點頭，“那時候慕沐纏許墨纏的厲害，我正好有要事要同許墨商議，姬言正好擔任監軍也在軍中，就把慕沐引到了姬言帳篷，慕沐一見姬言就被迷住了，許墨完全被拋棄了！”
姬離嘴角狠狠一抽，默默地扭頭，同情地看了姬言一眼。
姬言嘴角抽了抽。
慕湛眼底閃過笑意，還真是親兄妹。
姬離順著姬言的目光才注意到慕湛勾著她的手指，“刷——”的抽了出來。
慕湛看著空了的手心，陰沉著目光瞪了姬言一眼，認真地考慮他是不是應該把慕沐叫回來？
“錦繡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了。”皇後端莊溫柔地開口。
錦繡溫婉一笑，“皇後娘娘客氣了，為國出使是錦繡的福分，怎能言累？”
頓時一陣馬屁聲響起，錦繡得意地看了慕湛一眼，才發現慕湛根本就沒看她，不由內裏暗火猛生。
錦繡忍了幾下沒忍住，笑道：“錦繡準備了一支舞，但是出行匆忙顛簸，琴弦被勾斷了，在座都是東辰的貴女，錦繡聽說東辰貴女生活精致，工於禮樂，想來禮樂造詣是極深的，不知哪一位閨秀願意為錦繡奏琴一曲？錦繡不勝感激，願以北海明珠相贈。”
眾女們一聽北海明珠，紛紛躍躍欲試，誰還不會彈首曲子啊？
錦繡看著眾女的眼神心底不屑，臉上笑道：“九音，將曲譜拿出來給眾位閨秀一觀。”
錦繡身邊一個圓臉奴婢站起來捧著放了曲譜的錦盤給眾人看，眾女們看了以後卻紛紛正了臉色，麵色凝重。
皇上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眉頭一沉，這個錦繡是在打壓帝京的閨秀，就是在質疑帝京貴女們的教養！
曲譜傳到姬離這裏時，姬離根本看都沒看就揮手讓拿開，九音一怔，不屑的眼神更加明顯。
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繡花枕頭，這樣高深的曲譜怎麼能看懂！算她識相！
曲譜傳了一圈後，眾女們都不吭聲了，那譜子十分晦澀難懂，需要變換的手法將近二十四種，就是努力練習也得許久才能熟悉，更別提在座的都是第一次見這曲子。
錦繡看似失望的開口：“沒人嗎？錦繡真的是準備了許久的舞蹈呢。”
她說的惹人憐愛，一同出使的北岩使臣立馬不滿了，站起來冷笑，“怎麼，偌大一個東辰，連個彈曲子的人都找不出來嗎？”
實際上，那首曲子是大師琴姬子的閉關大作，就是在北岩，也沒人能彈出來，錦繡也不過是能彈下去而已，這一出，完全就是故意為難東辰的。
東辰眾人怒道：“敬你是使臣，你莫不要得意忘形！”
那使臣眼角不著痕跡地往玉宿那裏轉了一圈，又冷笑道：“我北岩公主誠心實意準備禮物，你們竟然如此冷待，以為我北岩無人了嗎？”
眾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皇後想起方才姬婉彈琴不是彈得不錯嘛，殷切地看向姬婉，“姬小姐，你不是琴藝不錯麼？不如一試？”
姬婉又是興奮又是鬱悶，興奮的是這樣的場合竟然要她來救場，鬱悶的是。
曲子她根本沒看懂啊！
她就是想試都沒法試啊！
姬婉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說。
錦繡在姬婉的臉上手上轉了一圈便放心地收回了目光，看到姬婉的列席不由一愣，不高興道：“皇後娘娘這是何意？怎的叫一個庶女與錦繡彈琴？是東辰一直如此還是皇後娘娘這是看不起錦繡？看不起我北岩？”
錦繡的這頂帽子扣得很重，皇後當下慌亂起來，暗罵自己怎的就被豬油蒙了心，還對個庶女好顏色起來了！這說出去，說的可是她一國皇後拎不清！
皇上冷冷地看了眼皇後，低聲道：“不會說話就閉上，沒人把你當啞巴！”
皇後幾時被皇上這樣說過？當下臉色慘白，呐呐不言。
慕湛看著坐在一邊淡定喝茶的姬離低聲道：“你會彈嗎？”
姬離挑眉，“怎的？”
慕湛在方才那個叫九音的給姬離看曲譜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姬離眼底的不屑，他認識的姬離不是個隨隨便便誇大其詞的人，她能有那樣的表情隻能說明，那樣的曲譜在她眼裏，不值一提。
“離兒若有那般大師風采，不如為在下展示一二？”慕湛一笑，“我想更了解離兒一些，這樣在與大舅子對決中才能贏得更加漂亮啊。”
姬離一愣。
原來，慕湛真的是一個心在家國的人，所以不忍心看自己的國度被人壓迫，不願自己的子民蒙羞，連帶著與她說這樣的請求，都帶上了一絲小心。
也許，慕湛，是不是更適合做一個帝王呢？
姬離如是想。
他殺伐果斷，行動果決，從不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又有那樣無雙的天縱才智，獨步天下的武功，讓他屈居人下，好像真的是一種浪費。
姬離越發好奇了，這樣的慕湛若是還受先帝寵愛的話，先帝為什麼不把皇位傳給慕湛？而是給了現在的皇上？
但是，若是他做了皇上，是不是會變呢？
慕湛看著姬離，姬離一直暗自藏拙，他也不清楚姬離到底有多少能耐，這樣讓她顯露在眾人眼前，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他想讓她強大，又不想讓她強大。
想讓她活在他的庇護下，又擔心她過於嬌弱無法麵對風雨。
慕湛歎息一聲，並沒有失望，她本就特別，他又怎麼能強求她配合他？拍了拍姬離的手，溫柔道：“不想彈也沒關係，我會彈的，總不會讓她北岩得意了去。”
姬離卻噗嗤一笑，明明就是想讓自己彈，還表現的那麼善解人意，還對她用上了以退為進。
真是一隻狐狸啊！
姬離站起來笑道：“錦繡公主莫要惱怒，東辰的眾位貴女們不願意站起來也不過是不願意當眾表演罷了，在我們東辰，當眾表演歌舞什麼的，實在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事。”
她挺直腰背，潤玉淡漠裏盡是風流瀟灑，像是上仙揮手離去時飄散的廣袖。
深邃華麗的輪廓精美細致如同篆刻，長睫下的陰影又帶著一絲陰森，如同地獄肆意的魔王。
亦正亦邪，靜美高華。
這一刻的姬離，讓在場所有的人心，狠狠為之一動。
她說的謙和又張狂，將錦繡幾乎是比喻成了藝伎，將東辰一下子太高。在座的貴女們不喜歡姬離的，此時也收起了不屑輕鄙，畢竟這句話，把她們也誇了是不是。
一個個坐的端正高傲，還真有幾分不願與錦繡同流合汙的樣子。
錦繡的眉眼沉了沉又笑道：“姬小姐有些誇張了吧？我北岩精心準備的禮物——”她話還沒說完，姬離便手掌一豎製止了她的話。
錦繡的話因為姬離的話戛然而止，啞在了嗓子裏。
姬離隻是覺得聽錦繡裝模作樣地說話很煩人，像是以前打斷屬下沒用的報告時一樣順手豎了手掌而已，她沒覺得什麼，在場的人卻全被那氣勢鎮住。
那般威儀，渾然天成，是上位者曆練過後才有的風度氣勢。
慕湛眸光閃了閃，姬離好像並沒有表現上看上去這麼簡單，但是想起他查到的資料又寥寥幾筆，沒什麼內容。
是你掩藏的好還是另有隱情呢？
慕湛舉杯一笑，不管怎麼樣，你隻是我的離兒而已。
姬離略有點不耐，“錦繡公主趕緊準備吧。”
錦繡呆呆地“哦”了一聲，轉身去換衣服。
眾人呆呆地看著錦繡聽話的離開的聲音，不敢相信那個尾巴要翹上天的錦繡公主竟然這麼聽姬離的話。
錦繡直到換好衣服後才回過神，不由狠狠踩了踩地上的花瓣，“什麼東西！敢命令本公主！”
她方才被姬離華光所懾，不由自主便聽了話，如今回過神覺得憋屈地不行。
“姬離！”錦繡冷冷的看著手中藏花折扇，冷笑。
姬離，別怪本公主手下無情，誰叫你惹了我呢？
而在殿中的眾人從懵逼狀態反應過來以後心中暗爽，你北岩強國了不起啊？你錦繡一個公主了不起啊？還不是乖乖聽我們東辰姬小姐的話！
今晚一直沒有吭過聲的燕羽呆呆地看著姬離，又看看隻看著姬離的慕湛，抿緊了唇。
燕夫人擔心地看著燕羽，心中歎息。
她早就看出來女兒雖然聰明但是單純不諳世事，完全不是那老奸巨猾一樣的姬離的對手，她卻也沒有立場去怨恨姬離，隻能歎息，看女兒能不能從對慕湛的迷戀中走出來了。
燕羽怔怔的看著母親憂愁的麵容，蒼白著臉展顏一笑。
“娘，我要忘了慕湛。”
燕夫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是眼底不可抑製地流露出驚喜與欣慰。
“我仔細地想過了，我比不上姬離，她比我厲害，我認輸。慕湛那樣的人，應該是最優秀的女人去配的，女兒配不上他，所以，女兒，要忘了慕湛。”
燕夫人差點喜極而泣，她緊緊地抱住燕羽，高興的說：“羽兒說哪裏話！姬小姐厲害，我們羽兒也不差，上將軍沒能喜歡上羽兒是他的損失！我們羽兒以後一定要找個比上將軍還優秀的男人！”
燕羽也笑了，她擦了擦眼淚，“是，不喜歡女兒是他的損失，他那樣的禍害就應該交給姬離那樣的狐狸！女兒這是跳出了火坑呢！”
母女兩不由相視而笑。
兵部尚書也聽見了母女兩的對話，沒有回頭，卻也欣慰地捋了捋胡子。
好啊，就知道虎父無犬女，他的女兒，怎麼看也是巾幗英雄，怎麼能被兒女私情困住翅膀呢？慕湛雖然是世上難尋的英傑，但是燕羽要不起這個男人。
燕泓回頭看了看燕羽，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妹妹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