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比許墨聰明，不是說許墨腦子不夠用，相反，他在智慧謀略上不輸於慕湛，但是在為人處世上，慕湛比他要圓滑很多，他能用很簡單的方法另辟蹊徑去達成目的，許墨在變通上麵，少了幾分靈動。
慕湛站起來舉杯笑道：“玉太子未免著急了，這樣的大事怎麼能在這樣的宴會上輕易決定呢？這樣未免有些不正式，許世子心裏不踏實，這是為國著想，能在短短時間裏分析地這樣精辟，湛欽佩甚！”他一臉真誠，好像真的很欽佩的樣子，“來！讓我們一起舉杯，為我們東辰能有這樣的鎮國公府，這樣的將軍而幹杯！有這樣的將軍，何愁我東辰屹立千年！”
他說的莊重嚴肅，帶上幾分殺伐氣息，讓在場的人胸膛中的心也狠狠跳動了一下，看著許墨的眼神充滿欽佩，當下全部舉杯，一幹而盡！
許墨抿唇，知道慕湛有了應對之法，與眾人回敬一杯後坐下。
玉宿看著三言兩語就帶走重點的慕湛嗤笑一聲，不愧是慕湛，蠱惑人心的本事又見長了。
慕湛看向玉宿，舉杯，“玉太子根本就不要著急，兩國秦晉之好不是玩笑，想要我東辰傾力相助你北岩北上，北邊那樣的廣袤領域，又有民風剽悍的遊牧部落，塔多爾連寨就要十八部落，北岩要得到這片草原，東辰做後盾必要付出很多，那麼，區區西進的一個西風，對於東辰而言，不夠塞牙縫的。”
玉宿回敬一杯，兩個酒杯碰在一起清脆作響，“不愧是統領神風營十年的上將軍，慕湛，你野心不小啊。”
這是誇讚，也是誅心。
慕湛之前沒有吭聲，隻是那樣的閨秀獻藝的場合他不適合說話，而當玉宿一出現後，整個大殿，就成了他們兩人的天下，是他們的主場。
這樣強大的氣場，連高居首位的皇上也插不上話，玉宿越是誇讚慕湛，慕湛得到的猜忌也越多。
果然，他話音剛落，皇上看著慕湛的眼神越發不好。
慕湛輕輕一笑，拍拍玉宿的肩膀，“玉太子，好歹也是一方英傑，怎麼盡玩這種文字遊戲？我東辰不同於你詭譎的北岩，皇上宅心仁厚。湛的野心，也不過是為了皇上，為了東辰，這樣的野心，是皇上想要看見的。”
玉宿拉下慕湛搭在肩膀上的手，“既然閣下都發話了，不如一等，本太子準備了精美禮物，待會姬公子到時自會獻上，屆時我們有話好說。”
“好說，好說。”
兩個人都跟狐狸一樣，笑的你知我知。
好說，不過是因為足夠的利益。
他們都很明白。
在玉宿與慕湛爭執的時候姬離已經睡了一覺了，此番腦袋清楚了些，覺得有些悶，她看看沒人注意，慕湛也在一邊應付源源不斷的酒，她便偷偷溜了出去。
在外麵走了走，冷風吹了吹清醒了許多，姬離懊惱地捶了錘腦袋。
真是日子舒服了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別說周氏姬婉了，還有個皇後虎視眈眈，在這樣的場合竟然還敢喝醉。
姬離坐在假山的角落裏抬頭看星星。
許多年沒有這麼放鬆過了，來到這裏，她不僅收獲了親情，還有了小桃這樣真心實意的朋友，還有，慕湛那廝現在想想也還好吧？
姬離不知為何就有些心虛，翻了翻白眼，怎麼就覺得那個衣冠禽獸好了呢？
好吧，看在你今晚救了本姑娘的份上，大不了以後不欺負你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句話響在腦海的時候，姬離不由自主微微一笑。
抬手摸了摸心髒的位置，這樣溫暖的話，此前，竟是從未聽過呢。
想起慕湛教訓她時的那一臉的惱火樣，沒想到那樣謫仙一般的人還有那樣的一麵，出乎意料又覺得有些可愛呢。
以前覺得最開心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完成任務回去的時候，少主一句“回來了”。
那種溫馨的，有人等待的感覺，是她無法忘記的溫暖。
所以那樣的忠心耿耿，到死都在保護那個人。
但是如今，卻有了一種胸膛被脹滿的充實的感覺。
姬離按著胸膛微微一笑。
姬離，謝謝你。
姬離笑著笑著突然渾身一抖，“我這是在幹嘛呢？”她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語，“搞什麼？不就是被救了一下嘛，嗬嗬，你還真是搞笑，以前沒人救也沒死啊，現在矯情什麼呢？”
“我隻是覺得這樣有人偶爾來救一次，也是挺好的體驗是不是啊。我絕對，絕對不是對慕湛那廝有了想法。那廝除了作弄人就是嘲笑人，雖然長得有那麼幾分帥，但是又不是沒見過帥哥是不是？隻是感動，感動。嗯對，感動。”
她自言自語一陣，感覺自己恢複正常以後，才站起來要回去，卻聽到動靜腳步一頓，重新將身影收進了黑暗。
“這次不知道皇後娘娘要怎麼發落人。”
兩個宮女滿麵愁容地走進假山，坐在一邊歎息。
“是啊，我們都是貼身伺候靖王的人，這次靖王發生這麼大的事，皇後娘娘的倚仗不就沒了嘛！我們那時候肯定會被遷怒的！”
“你想現在就死啊，小點聲！”
“哎，反正早死晚死都是個死，我幹嘛還這麼小心！我再小心也沒用，靖王成了啞巴是事實，太醫都說了沒救了！”
宮女自暴自棄說完，另一個也陷入了沉默，顯然是想到了自己也是同樣的遭遇。
小心翼翼伺候著主子，到頭來什麼也沒有，還要被遷怒搭進去一條命。
“是啊，還不都是個死。”年長的一個沉默半天，歎息一聲，“早知道那時候就隨著娘娘去了，也省的受這麼些年的良心譴責，最後還死的這樣不值得。”
“姑姑……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娘娘？”
被叫做姑姑的宮女長歎一聲，“大概有十一二年了吧，那時候，姑姑我啊，還不是皇後身邊的人，而是元懿皇後身邊伺候的小宮女。”
小宮女捂住了嘴，“元懿皇後？那不是？不是十七王叔的——”
“噓——”老宮女拍了下小宮女的胳膊，“小蹄子，莫不真是作死？小點聲，知道這事的人可都死的差不多了。”
姬離疑惑地皺起眉。
元懿皇後，在她的印象裏，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女子。
也是慕湛的親生母親。
“元懿皇後出身神秘，肩負著蒼生重任，她覺得先帝可以平定天下，便追隨在先帝身邊。
當年元懿皇後最先隻是跟隨在先帝身邊的一個女臣子，能文能武，還創下過在敵軍當中七進七出的奇跡，最後終於找到了身負重傷的先帝，救了先帝。
先帝也是一代偉男子，本就傾心於元懿皇後，那次戰勝之後，便幹脆將自己許配給了元懿皇後。”
“先帝好魄力！”小宮女年少，已經被當年的傑出人物風采所迷。
誰知老宮女嗤笑一聲，“這世間，最不靠譜的，就是男人的情愛了。”
“怎麼會——”
“元懿皇後生下當年的稷王，如今的上將軍之後，先帝確實十分寵愛上將軍。”
慕湛最先的封號，就是稷王，隻是新帝登基以後便被找理由剝奪了封號，世人便隻道他在軍中的爵位上將軍。
“但是好景不長，先帝本也是出身嫡係的龍子皇孫，在娶元懿皇後之前就有了妻室子嗣，因為執意立元懿皇後為後，激怒了其餘幾家世家貴族。當時，先帝整天被各種理由忙地抽不開身，連翻牌子也被幾方勢力暗中作梗，許久沒能見到元懿皇後。”老宮女說著，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聲音微微有些哽咽。“那時候還正是寒冬，元懿皇後因為以前的戰場廝殺留下了不少舊傷，冬天發作時疼的剜心，那時候帶著上將軍，日子很難過。偌大的皇後寢宮，竟然跟冷宮一樣。”
姬離坐在假山的背麵，臉貼著冰涼的假山，眼神悲傷。
她似乎看見了寒冬裏被那些心胸狹窄狠毒心腸的娘娘們唆使著惡奴刻意欺壓的小小慕湛，努力地邁著小短腿四處借炭火。
連一床溫暖的被子都沒有的小小男子漢把所有能蓋的全蓋在母親身上，緊緊地抱著母親，抱著唯一的親人，像是抱著世上最後一絲溫暖。
沒有雄厚家族背景，又失去了男人庇佑的元懿，即使胸懷雄才大略，卻被生生折斷了翅膀，困在了這座孤城，連守護唯一的兒子亦成了奢望。
“元懿皇後，難道就這樣？”小宮女不忍心問出那殘忍的話，緊緊地揪著領口緊張問道。
“怎麼會？元懿皇後智慧無雙，在看清世態炎涼以後，又怎會留在這紅塵濁世？她向皇上留了書信，帶著上將軍回師門了。”
小宮女向往地看天，“元懿皇後真是女中豪傑！”
老宮女真是講故事的一把好手，再次毫不留情地潑來冷水，“豪傑什麼！先帝怎麼會同意元懿皇後離開！”
“也是……”小宮女十分失落，仿佛她就是元懿皇後，沒能離開皇宮讓她十分傷心似的。“那然後呢？”
老宮女正要說，假山外麵卻突然傳來動靜，嚇得兩人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起，縮著身子飛快逃走，後背裏驚出了一身冷汗。
開玩笑，這是皇宮秘辛！
真是老糊塗了，什麼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