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十九歲

第241章 十九歲

封幸醒來時對著頭頂天青色的紗帳發了一會兒呆,想活動一下四肢,手腳傳來的疼痛提醒他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在大街上被人打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他被打得爬都爬不起來。

誠然有對方人多勢眾的原因,但這對他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

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緩緩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是誰救了自己?誰會那麼好心?

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腳,有些痛,但還不止於下不了床,他掙紮著下了床,然後跌跌撞撞的朝門邊走去。

陸難和陸知言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巧看見房間的門被拉開,封幸搖搖晃晃的從裏麵出來。

“這個時候不好好在床上躺著出來做什麼?”陸難不禁皺眉道。

殿春和長秋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攙扶封幸,封幸想要把兩人甩開,這一甩卻把自己甩到了地上,殿春和長秋愣在那裏,也不敢再去扶他。

陸難和陸知言也快步走了過來,陸知言蹲下 身去扶住封幸。

“你受傷了,應該好好躺著才是。”她話裏帶著幾分擔憂。

陸難隻是站在一邊看。

“這裏是哪裏?”封幸看向陸難問。

陸難毫不猶豫的回答:“我跟我阿姐都站在這裏了,你說這是哪裏?”

“我怎麼會在這裏,是你們救了我?”

“是言襄救了你,你受傷了,你就安心的留在這裏養傷,等傷好了再回去。”陸難安慰道。

封幸在封家的情況她知曉一些,與其讓他回家養傷還不如留在這裏。

他沒說什麼,陸難讓兩個丫鬟搭把手,把封幸扶回房間裏。

“你招惹什麼人了,為什麼人家要雇人打你?”坐下之後陸難直接問。

封幸眉頭緊皺,顯然對陸難說的話有些詫異。

“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他們不是盛京人,這次不過是路過盛京,有人雇了他們打你,原本他們今晚就要離開盛京的。”陸難繼續道。她越說封幸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你能猜得到這些人是誰雇來的嗎?”

封幸沒說話,陸難覺得他應當是知道了這些人是誰雇來的。

“呀。”陸知言突然喊了一聲,將陸難和封幸都嚇了一跳,她看著封幸,一臉惶恐的道:“會不會是之前那些人?”

陸難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之前那些人?

陸知言和封幸之間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是他們對不對?之前他們就對你放了狠話,是我連累了你。”陸知言話裏滿是懊悔。

她說的是之前自己去侯府看陸難然後走錯路的事,在那之後她就沒有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如今陸難這麼一說她又想起來了。

“與你無關,我的仇家多了去。”雖然是安慰的話,不過封幸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好。

陸知言眼眶已經有了淚。

“你們倆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沒聽懂?”陸難問。

陸知言深吸一口氣,把那天的事請同陸難說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小心一些就不會走錯路,封公子也不會招惹上那些人。”陸知言自責道。

不等陸難說什麼封幸就開口道:“那些都不是什麼好人,這跟你小心不小心沒有什麼幹係,隻要他們活著就會挑事,總有一天還是會被我撞到。”

即便不是陸知言也會是別人,錯的不是她,而是那地痞無賴。

“我都不知道有過這樣的事情。”陸難喃喃道。

這是她第一次聽陸知言說起這件事,封幸也不曾跟她提過。

“封幸,謝謝你呀。”陸難轉向封幸道。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封幸,她不敢相像如今的陸知言會是什麼樣子,季淑貞會是什麼樣子,陸家又會是什麼樣子。

不成樣子。

“嘴上說兩句謝謝就完了?”封幸嗤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少不了你的錢。”陸難有些無奈的說。

陸知言紅著眼眶坐在一邊。

“阿姐先不要自責,封幸的仇家滿大街都是,不一定就是你說的那些人。”陸難安慰她。

“這話倒是不假。”封幸附和道。

陸知言歎了一口氣,仍舊不說話。

……

封幸沒有推辭陸難說的留在陸家養傷的提議,他在陸家的客院住了下來,有了陸難和陸知言的吩咐,陸家的下人把他當成祖宗一般伺候。

他見好就收,也沒有刁難任何人。

陸知言還是覺得是之前攔住自己的人雇人打的封幸,心中有愧,她基本上每天都來看望封幸。

封幸怕她來,卻又怕她不來。

他依舊像之前那樣,不給陸知言什麼好臉,不過她說話的時候他都認真的聽著,偶爾也會同她說上幾句,即便是這樣陸知言也覺得十分滿足。

“你這樣小,都還沒有及冠。”陸知言歎了一句。

封幸今年十九,要明年三月才及冠。

他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我比你大。”

陸知言笑出聲來。

“你同我比什麼呀,你雖然比我大,不過你是囡囡的朋友,在我看來你們都是一樣的。”她認真的道。

在她看來封幸和陸難一樣,都是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所以他們說話的時候毫無顧忌,陸知言也喜歡同封幸說話,雖然他那張嘴難得有幾句好話。

“我比你大。”他重複一遍,“我跟陸難不一樣。”

“好好好,你比我大,你們不一樣。”陸知言好脾氣的道。

封幸看她一眼,沒說話。

“你平日裏都做些什麼啊?就一直在街上晃悠嗎?”陸知言接著問。

她記得自己在街上教過封幸許多次了,每次他都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在街上晃悠不好嗎?”

她仔細的想了一會兒。

“也不是不好,可這樣總不是長久之計,你都已經十九歲了。”

十九歲,已經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天底下那個姑娘會想要嫁給一個紈絝子弟,既然在她看來封幸同陸難一樣,陸知言自然不希望封幸往後親事不順。

她聽陸難說過封家的事情,封幸如今的嫡母是繼母,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封幸名聲在外,封家並不待見他。

這就意味著封家不會為他的事付出太多,如果封幸自己還不爭氣,那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如今他還年輕,等老了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十九歲應該做什麼?”封幸問她。

陸知言想了想道:“我哥哥十九歲的時候還在寒窗苦讀。”

然後很快中了狀元。

陸知言才十七歲,身邊也沒有能舉例的隻有陸知行一個。

封幸聽了隻是笑笑,他心裏無比清楚,自己和陸知行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等你養好傷後,就不要像以前那樣總是在街上同那些人廝混,你總是受傷,家裏人會擔心的。”陸知言語重心長的叮囑。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道:“我家裏人巴不得我死在外頭。”

她啞然,覺得是自己說錯了話,陸知言一臉歉意的看著封幸。

“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封幸忽的道。

他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這些事情。

“我娘去世不到一年,我爹就迎了新人進門,我不喜歡那個女人,覺得是她占了我娘的位置,可我爹說他是為我們好,他說他再娶是為了有人能照顧我跟我姐姐。”

然後他繼母第二年就生了自己的孩子,封幸不曾享受過那個女人一天的照顧。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見陸知言的場景,她從馬車上下來,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她就那樣站在陸難身邊微微笑著,她沒有說一句話,他卻覺得自己好似聽到了許多。

後來每次再見,她聽他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副很認真的表情,哪怕有時候他說的不過是一些廢話,她總是對他笑著。

像他的母親,像他的姐姐。

“我姐姐及笄那一年恰逢選秀,不管我們怎麼哭著求我父親,他還是把我姐姐送進了宮裏。”說到這裏封幸話裏已經帶上了恨意。

後來姐姐妥協了,她對他說:你要好好長大,我就是拚上我這條命也要為你博一個好前程。

他慢慢長大,他的姐姐也慢慢在後宮站住腳。

不過天總是不遂人願,如今聖上沉迷煉丹,後宮怎麼爭寵都沒有意義,他姐姐能做的就是讓封家人不敢對封幸動手。

所以即便這些年封幸不成器,做了許多丟人的事情,封家也隻能當做不知道。

從一開始他就被封家放棄了。

陸知言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封幸說的那些都離她太遙遠了,她在父母兄長的羽翼下長大,活了這麼多年若說有什麼挫折,那就是她第一次定親沒多久男方就出了意外。

那時候她年紀小,也沒見過對方幾次,哭泣也隻是覺得委屈,如今倒也釋懷了。

如今還有些難以釋懷的是突然多出來的那兩個弟弟妹妹。

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

“你才十九歲,你以後會過得好的。”雖然覺得這樣的安慰有些蒼白,可陸知言還是說了。

“我當然會過得好。”封幸附和。

他過得好不好不要緊,隻要封家的那些人過得不好他就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