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春葉湖
“娘為什麼要我離陸瓊遠一點?”陸知言把話題拉了回去。
她知道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她隻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家裏多了這麼些人。
“前些日子囡囡的身世不是突然傳得滿大街都是嗎,我一開始覺得是你姑姑做的,後來查了查才知道除了你姑姑之外,陸瓊也摻和這件事了。”季淑貞言語間多有不滿。
陸瓊插這一腳簡直是火上澆油,他們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囡囡哪裏礙著她了?”陸知言滿臉震驚。
若說礙事,自己是陸家的嫡女,陸瓊就是有不滿也該衝著自己來才是。
“剛到時我就覺得她對囡囡充滿敵意,許是我們還沒來之前兩人有什麼齟齬,你以後記得離她遠一些,別的事交給娘來處理。”
一開始季淑貞還以為是柳姨娘教陸瓊的,查到後麵才知道這都是陸瓊自己的主意,她那個姨娘倒是個性子忠厚的人,也不知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女兒來。
“我知道了。”陸知言點頭應下。
之前說到陸瓊時陸難都是一筆帶過,是以陸知言也不知道自己來盛京之前兩人之間有什麼齟齬。
母女倆說了別的事情,估摸著陸難應該要從侯府回去陸知言才離開。
二月春風似剪刀。
盛京城南有個春葉湖,是春天踏青的好去處。春葉湖不大,湖邊種著垂柳,春天來時好似玉人對鏡梳妝,之前陸難同張相卿等人便約了在這裏賞花。
春葉湖南邊有一處桃林,邊上修了亭子供遊人歇腳,幾人就在亭子裏坐著,陸難頭上簪著一小枝桃花,是剛剛來的時候她悄悄折的。
“見了你,我就知道什麼叫人麵桃花相映紅了。”幾人聚在一起時,王君挽永遠是調侃陸難的那個人。
陸難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發間的那小枝桃花,隻仰著臉朝她笑。
“囡囡生得好看,戴什麼花都好看。”齊少萱也附和道。
陸難將陸知言帶給大家認識之後,幾人就隨著張相卿叫陸難囡囡,以此來區分她和陸知言。
認識的時間長了,大家也就知道陸難的這個小習慣——見著好看的花就會折下來戴在頭上,之前王君挽還特意送了她一朵牡丹的絹花,那絹花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做的,不過之後沒見陸難戴過。
“桃花開得可真好。”張相卿望著亭子外的桃林歎了一句。
王君挽走到她身邊,笑道:“可不是嗎,往年都沒這麼熱鬧,再過幾個月你進了東宮成了太子妃,想再這樣大家一起出來賞花可就難了。”
亭子裏大家心思各異,陸難卻是止不住的心慌,她覺得自己就好像生活在暗處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的,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之前去侯府時半道被陸淩雲截了馬車,過後陸難也沒有照她說的去找太子殿下說那樣的話,她處理問題的辦法就是不去處理。
“是啊,到時候就不能一起賞花了。”張相卿也歎道。
她近來總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一隻鳥兒,正想試試在天空翱翔是什麼感覺,還不等她扇動翅膀就被人關進一個籠子裏,連翅膀都伸不開,更別談想飛起來。籠子外罩了一層布,她的眼前黑漆漆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道今夕何夕。
宮裏來了教導禮儀的嬤嬤,她們誇她有規矩,說她生來就是貴人的命,張相卿卻覺得莫名的心慌。說來也怪,從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將來會嫁給誰,這麼多年這種認識已經刻進她的血肉裏,怎麼到了如今還會心慌呢。
“我再去折兩枝花。”陸難忽的站起身來。
她不敢在聽下去,怕會忍不住對張相卿坦白一切。
可要怎麼說呢?
說對不起我失憶之前就不懷好意的接近太子,還是說我雖然失憶了但是我阿娘想要我進東宮搶你的夫君?
要是都說出來別人會怎麼看她。
“囡囡,我跟你一起去。”陸知言跟著站起來,臉上滿是擔憂。
她知道陸難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不用了阿姐,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的。”陸難一口拒絕。
“那你可不要走遠,我們一會兒……”齊少萱叮囑的話還沒說完,陸難就已經帶著殿春出了亭子。
知道陸難失憶之後玩心重,出了陸知言之外餘下的人也沒覺得陸難剛才的反應有什麼不對。
“陸姑娘能不能給我們說說囡囡失憶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王君挽坐到陸知言身邊問。
陸難失憶之前跟她們沒有來往,王君挽倒是同她說過一回話,隻記得那時候的陸難十分客氣,再多就不知道了。
“囡囡是個好姑娘。”想了半天陸知言道,“她小時候身子不好總愛生病,每次她病了我娘都急得不住的掉眼淚,她總是一邊給我娘擦眼淚一邊做鬼臉逗我娘開心。”
王君挽看向齊少萱,也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疑惑。
聽陸知言這麼一說,倒顯得她跟陸難是親姐妹一樣。
“小時候我阿奶偏疼囡囡,有什麼好東西總要給囡囡先挑,她怕我不開心,每次都隻挑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把好的留給我和哥哥,阿奶若是獨獨給了她什麼,她也會跑去找我,分我一半。”
就是一塊點心陸難都會給陸知言掰一半。
小時候不懂事時陸知言也埋怨過阿奶的偏心,她還怪過季淑貞,明明自己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為什麼大家都偏疼囡囡。
隻記得當初母親跟她說了好長一段話,陸難又總是傻裏傻氣的對她好,後來她就成了一個好姐姐,再後來她連做好姐姐的機會都沒有,每每想起陸難時就會陸知言懊悔自己小時候為什麼不對她再好一些。
“她失憶之後變化不小。”葉玢直截了當的道。
她之前也見過陸難,那時候還覺得陸難跟張相卿是一路人,可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兩人分明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陸知言點點頭,道:“囡囡遇到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後來性子有些變化。”
她輕描淡寫的,自然也不會有人不識趣的問到底是什麼事。
……
匆匆出了亭子,陸難帶著殿春往桃林深處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開得早的桃花已經謝了,花瓣落在地上,連地麵都變成淡淡的粉色。
“姑娘,我們在這裏折兩枝桃花就行了,可別走遠了。”殿春提醒她。
平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兩人身後,陸難指著他對殿春道:“你怕什麼,有平慶在呢。”
她又想到了阿讓,阿讓在的時候殿春從來不會擔心。
平慶笑了兩聲,頗為豪邁的道:“姑娘想要哪枝花盡管說,我保證都給您折來。”
陸難點頭應下卻始終沒折花,也不說自己想要哪一枝。又往前走了十來步,她聽到一陣熟悉的笛聲,陸難眉梢有了喜色。
這是厲文淵最近正在譜的一支曲子,還沒譜完,他給陸難吹過,希望陸難能給他一點兒意見,可惜陸難聽完隻會說好聽。
循著聲音找去,陸難在一株桃樹邊上見到了正在吹柳笛的厲文淵,他依舊是一襲白衣,風吹過,吹落了樹上的花瓣,一瓣一瓣的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往他的發間、飛往他的肩頭。
他背對著她,陸難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她記得厲文淵給在自己麵前時的表情,他眉目疏朗,神情溫柔,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就跟春日的太陽一樣叫人舒心。
她真的很想嫁給他。
“姑娘我們……”平慶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陸難提著裙子朝吹笛子的人跑去。
陸難離厲文淵還有三五步的時候,他放下手中的笛子,轉過身來,就跟她想的一樣,他臉上帶著溫煦的笑,正神色溫柔的看著她。
“文淵……”
“表兄。”
陸難還沒喊完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頃刻間她變了臉色,怎麼太子殿下也在?
察覺到她的變化,厲文淵上前幾步,擋在陸難麵前,朝來人客氣的道:“殿下。”
他是和太子一起來的,不過中途太子有事走開,等得無聊,想起自己沒譜完的曲子他就吹起柳笛,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陸難,更沒想到這個時候太子回來了。
宋緒之神色恍惚,方才陸難站在桃樹下的場景何其眼熟,他第一次見她時她頭上也簪了桃花,言笑晏晏,眼裏滿是得意與驕傲。
一年不到,她如今躲在別人身後不看他。
“見過殿下。”身份有別,陸難到底還是從厲文淵身後走出來朝宋緒之行禮。
原是想離開亭子不去想阿娘說的那些話,誰知道好巧不巧在這裏遇到太子。
“陸姑娘不必多禮。”宋緒之沒有為難她。
厲文淵扶了一把陸難,她又往後麵推了推。
“陸姑娘怎麼會在這裏?”宋緒之問。
畢竟之前陸難那樣纏著他,如今見到陸難和厲文淵站在一起,他難免回想陸難是不是把同樣的手段糾纏厲文淵。
“我同張相卿她們一起來賞花,他們就在亭子裏,殿下您可以自己過去看看。”陸難急忙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