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二姑娘
“我不是。”陸難想這樣說，張嘴才意識到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阿娘忽的笑起來，笑得十分癲狂，全然沒有平日裏清冷的模樣，陸難有些害怕，她想喊先生，喊不出來，隻能不停的掉眼淚。
最後阿娘舉起那把劍，毫不猶豫的刺進她的胸口。
陸難被嚇醒，忙掀開床幔看外麵，外麵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回了家，床外麵沒有先生。
躺回去，伸手摸向枕頭底下，摸到先生送她的那塊玉，陸難把玉放在心口的位置，又重新閉上眼。
……
次日，用了早飯之後陸難就跟著陸知行他們坐上去另一個陸家的馬車。
“阿姐，我今兒好看嗎？”馬車上，陸難端坐著問陸知言。
早上殿春說許久不給自己梳妝，她都有些手生了，陸難倒是不覺得比起以往殿春有什麼生疏的，但她又怕是看慣了自己不梳妝的模樣，有什麼不對她如今也看不出來，是以就想讓陸知言幫自己看看。
“好看的。”陸知言點了點她的額頭。
今兒她看起來起色倒是比昨天好了很多。
“我要是跟阿姐一樣好看就好了。”陸難盯著陸知言惋惜的歎了一聲。
陸知言愣住，一時間不知道陸難說的是真話還是嘲諷，她疑惑的看向陸知行，見自家兄長對自己搖搖頭。
平心而論，論樣貌陸知言是比不上陸難的，就是放在盛京她也排不上前十，但她氣質嫻雅，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放在眾多盛京女子中還是會顯得出挑。
更何況在陸難心裏一直都覺得真正的美人就應該像她的阿姐一樣，是以她才會說那樣的話。
“在阿姐看來囡囡是最好看的。”陸知言順著陸難的話道。
依她看不光是在自己看來。
一路上幾人又說了些玩笑話，陸難臉上已不見昨日的失落與憂愁，昨兒陸知行就派人過來打過招呼，因此這邊的人早就知道陸難今兒會來。
醒來這麼久，陸難還是第一次到這邊的陸家來。
不似她跟陸知行住的地方，這邊的陸家大門上沒有牌匾，知道他們要來，大門敞著，兩邊站了不少的丫鬟小廝，見他們下車就有人跑著回去報信。
陸知言牽著陸難，隨著陸知行進了大門，一路上那些下人紛紛朝幾人行禮，剛進院子，就有一個老媽子帶著幾個丫鬟迎上來。
“可算是來了，夫人從早上就開始盼著呢。”那老媽子對幾人道。
陸難認得她，她是陸夫人身邊的人，陸家人都叫她晴娘。
走到門口，丫鬟打起簾子讓幾人進屋，進得屋去，正上方右邊坐著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方麵闊棱，燕頷虎須，正是陸家的家主陸淩峰，左邊坐的是他的發妻季淑貞。
至於柳姨娘個她的一雙兒女則是分別坐在兩側。
“囡囡。”一見幾人進門季淑貞忙站起來，她遲疑著不敢上前。
“娘。”陸難喊了一聲，聲音帶著哭腔，眼底也閃著淚花。
“欸。”季淑貞應了一聲，不再猶豫，她快步上前將陸難攬進自己懷裏，哭道：“囡囡，我的好囡囡。”
坐在一旁的陸瓊氣得臉色都青了，她原本就不喜歡陸難，往常她覺得陸難就是仗著她嫡女的身份才那樣囂張，如今知道陸難不是陸家嫡女，不是自己的姐姐，陸瓊恨不得放一串鞭炮來慶祝這個好消息。
如今真的嫡女進京，看陸難往後有什麼資本在自己麵前傲氣！
可眼前這一幕又算什麼？
陸難為什麼要喊自己的嫡母娘？兩人為什麼一副母女相見肝腸寸斷的模樣？
陸知言隻比陸難大一歲，陸淩雲又是那樣一個母親，季淑貞心疼陸難，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在青州時不管什麼她都準備兩份，一份給陸知言，一份給陸難。
按理說陸淩峰是陸難的舅舅，但陸難從小都是叫他大伯，她又跟季淑貞親，一直都隨著陸知言管季淑貞叫娘。
原先陸知行對他們說陸難失憶了，隻記得小時候的事，季淑貞還有些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如今聽到這一聲“娘”她才相信。
“行了，一見麵你就哭哭啼啼的，吵得我腦袋疼。”一直坐著的陸淩峰發了話。
季淑貞這才慢慢止住哭聲。
“我的好囡囡，快讓娘看看，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可是你哥哥沒有照顧好你，都瘦脫相了。”季淑貞捧著陸難的臉左看右看，然後一臉心疼的道。
陸難擦擦眼淚，急忙解釋：“不關哥哥的事，哥哥很好，是我前段時間生病所以才瘦了。”
先生叮囑過她，阿讓的事放在心上就行，不能外道。
“來，快來見過你大伯，娘的好囡囡。”季淑貞拉著陸難來到陸淩峰麵前。
陸淩峰沒起身，陸難朝他福了福身子，喊了一聲“大伯”。
陸淩峰點點頭沒說什麼，他對陸難亦是感情複雜，他沒有陸淩雲那麼討厭陸難，卻也沒有自己的母親和季淑貞那樣疼愛陸難。
在青州的時候他不曾為難過陸難，也不會主動過問陸難的事。
“他就是這個樣子，囡囡不必理會。”見陸淩峰一個笑臉都沒有，季淑貞沒好氣的道。
陸難笑笑不答話，在她記憶裏大伯對自己一直都是這樣。
“這位是柳姨娘，這兩個是你的弟弟妹妹，想來你以前也見過了。”季淑貞指了指柳姨娘和她的一雙兒女。
前兩日柳姨娘還同她說錯認陸難的事情。
“我們之前都見過的。”陸難乖巧的應著。
柳姨娘起身朝她見禮，道：“之前是妾身認錯了，姑娘莫怪。”
仔細想想，陸難也不曾親口說過自己是陸家嫡女，是她們想當然的這麼覺得。
“你沒有認錯，她是陸家的二姑娘。”季淑貞義正言辭，又轉向陸瓊和陸琚道：“這位是你們的二姐姐，都記住了嗎？”
別人怎麼說她不管，但是在陸家陸難就是正正經經的主子，誰都不能輕賤。
“二姐姐。”陸琚倒是很快喊了一聲，對他來說二姐姐大姐姐沒什麼區別，他是男子，又不在後院住著，隻要大哥哥沒有變就好。
陸瓊遲遲不說話，隻是一臉憤恨的看著陸難，一個私生女也配自己喊她姐姐？
呸！
“娘，我都認識他們的。”看出陸瓊的不情願，陸難對季淑貞撒嬌，那陸瓊本就不喜歡她，這聲二姐姐聽不聽也罷。
季淑貞早就命人備了飯菜，大家都見過禮之後就開始用飯。
陸家規矩不多，柳姨娘雖然是妾，但也入了席同大家一起吃飯，席間季淑貞一顆心都掛在陸難身上，不停的問她想吃什麼、給她夾菜。
陸淩峰也不說什麼，用過飯之後就起身離開，沒一會兒陸知行和陸琚也同季淑貞道別，最後隻剩下一屋子女眷。
季淑貞坐在上首，陸難依偎在她身邊，陸知言則是跟柳姨娘和陸瓊她們一道坐在下首。
“娘，我好想你啊。”陸難旁若無人的對季淑貞撒嬌。
小時候除了阿奶就一直是季淑貞在照顧她，別人問起時季淑貞都說：這是我的小女兒。
季淑貞給了她沒有從陸淩雲那裏得到的母愛。
“乖囡囡，娘也想你。”季淑貞摸著她的腦袋道。
她想陸難已經想了許多年了。
“我也好想阿奶啊。”陸難又繼續道，“可是哥哥說阿奶要到開春才到盛京來。”
那個時候她可能已經離開盛京，說不定隻能和阿奶在路上見一麵。
這些話陸難沒說。
“是啊，阿奶腿腳不好，我們臨出發的時候阿奶還特意叮囑，若是你那問起她就好好解釋，不可傷了囡囡的心，阿奶說等她開春來了就帶囡囡去踏青。”季淑貞輕聲安慰著。
祖孫倆感情有多好他們心裏都清楚。
光是聽她這麼說陸難都能想象得到阿奶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和神態。
她真的好想阿奶。
“我們家裏阿奶最疼的就是你，隻有囡囡聽話，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她老人家才能放心，囡囡明白嗎？”季淑貞低頭看向自己懷裏的人兒問。
陸難點點頭，她當然明白。
“呀。”陸難忽的叫一聲，坐直了身子，將屋裏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了？”季淑貞慌忙拉過她問。
他們都知道陸難前些日子在養病的事情。
“我做了一件事，可能要娘給我收拾爛攤子。”陸難有些心虛得看著季淑貞。
不等季淑貞答話，陸瓊就先笑了起來。
“二姐姐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怎麼還要我母親為你收拾爛攤子？”她陰陽怪氣的。
這個時候她倒是肯喊二姐姐了。
這一天是陸瓊盼了許久才盼到的，之前她摔下樓梯的事情，她特意放出消息，給陸難潑了一盆髒水，如今又聽得陸難說有爛攤子需要收拾，她恨不得一腳把陸難踩進泥裏，讓對方再不能站起來。
“瓊兒。”柳姨娘慌忙喊了一聲。
誰都聽得出陸瓊的不懷好意，隻是當著夫人的麵，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季淑貞隻是看了一眼陸瓊，並未說什麼，陸難也沒理會她，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季淑貞道：“我欠了人家錢。”
語落季淑貞立即笑起來。
“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可是你哥哥拘著你不給你錢花？明兒我說說他。”季淑貞打趣道。
許是陸知行覺得陸難失憶，怕她不知輕重所以沒給陸難銀錢。
“不是的，跟哥哥誒呦關係，娘不要總說哥哥，他對我很好的。”陸難急忙為陸知行說話。
這件事哥哥都不知情，怎麼能怪他。
知道兄妹倆感情好，季淑貞笑笑後又問：“囡囡告訴娘你欠了誰的錢，娘讓晴娘拿了銀子去還人家。”
“我欠了許多錢。”陸難聲音更小了。
“二姐姐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嗎，怎麼會欠人家很多錢呢？”陸瓊又問。
陸難別是學著那些個紈絝進了賭場吧，若真是這樣，傳出去陸難的名聲就真的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