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害怕的事

第106章 害怕的事

陸難轉過來,慌忙搖頭道:“不是的先生,我阿娘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

起碼在她僅剩的那些記憶裏阿娘不曾打過她,今兒是她第一次挨打,在青州的時候阿奶氣急了都舍不得拍她一下。

剛才那一巴掌嚇到的不光是齊垣,陸難自己都沒有想到。

這話在齊垣聽來可信度不高,她這人慣會替別人說好話,更何況那人是她的母親。

“我阿娘以前不是這樣的人。”陸難又補了一句。

說完她又想,十年過去大家都長大,阿娘會有些許改變也是很正常的。

就像自己不就害死了阿讓嗎,想到這兒她眼底劃過一絲痛苦,齊垣全都看在眼裏。

“那她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他順著她的話問。

以前從她的言語中齊垣隻知道她母親不喜歡她,如今親眼看了他才知道她母親對她豈止是不喜歡。

“在青州時阿娘不喜歡看見我,從來不讓我去她的院子,逢年過節大家一起吃飯她也不看我,阿娘的眼裏從來就沒有我。”她語調緩緩,臉上的笑有些許無奈。

那時候看她一眼阿娘都不願,別說是打她了。

“對不起先生。”她看著他,眼底盡是歉疚,“我不是陸家嫡出的姑娘,我不是故意騙您的。”

說完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陸難醒來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大家眼中陸家嫡出的姑娘,是陸知行嫡親的妹妹,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她去問陸知行,陸知行卻說是別人誤會了,不必解釋,由他們誤會就是。

“我難道不是囡囡的哥哥嗎?”那時候陸知行這樣問她。

他當然是自己的哥哥,於是陸難沒有多問,好在從來沒人問起她是不是陸家嫡出的姑娘,她也不曾對誰說過自己是陸知行的嫡出妹妹。

知道自己的身份,麵對柳姨娘和她的孩子時陸難都是客客氣氣。

齊垣嘴角微微揚起,她一直說的有事騙自己就是這件事?

真真論起來陸難也沒有騙他,她從未在自己麵前說過陸知行是她的親哥哥,她甚至跟自己說過她的阿姐——陸家真正的嫡出小姐。

就憑陸知行對她的那種好,誰會想著去問兩人是不是親兄妹。

“你怕的就是這個?”他又問。

怕陸家人進京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的身份?

未免膽小了些。

“我害怕的先生。”陸難點頭應下,再抬頭眼中已經有了淚,“他們會說我是野種,是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就像在青州那樣,那時候陸家還不是青州首富,這些汙言穢語陸難沒少聽,那些人罵阿娘不知檢點、水性楊花,罵她是沒人要的野種。

阿奶好幾次氣得提著刀就想去找人拚命。

陸難考慮不到太長遠的事,她隻是單純的害怕,她受傷之前又做了太多壞事,要是那些人對自己指指點點,最後連哥哥一起罵怎麼辦?

“你不是。”齊垣語氣鄭重,一臉認真的對她道,“陸難,要是有人這樣說你就給他一巴掌。“

像剛才她母親那樣,毫不猶豫,用盡全力。

這些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若是有的選誰願意做別人口中的野種。你可以說她居心不良,說她一身心眼,說她貌美心毒,唯獨不能拿身世去說她。

陸難輕笑出聲,先生怎麼能用那樣嚴肅的口氣說出那樣任性的話來。

“那我要是打了人就說是先生教的,讓他們去找先生的麻煩。”她接著他的話笑盈盈的道。

齊垣沒拒絕,本來就是他教的。

“先生。”她喊他,語氣軟軟的,齊垣沒應,隻是看她一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其實怕的不光是這個。”陸難頓了頓繼續道:“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這讓我很害怕。”

她本就沒有父親,那些人說的雖然難聽,但陸難自己不怎麼在意,隻是不想連累身旁的人一起挨罵。她真正害怕的是失憶這件事,而從她醒來到現在從沒對誰說過。

“好多人都覺得我摔壞了腦子,但我不是傻子先生,哥哥說我以前過得不開心,所以想不起來也無所謂,我忘了快十年的事情,整整十年我都過得不開心嗎?怎麼可能,這聽起來就很嚇人,怎麼會有人十年都過得不開心呢?”

尤其是那個人是自己,陸難怎麼想都想不通。

齊垣無言,他對失憶之前的陸難一無所知,就算是想說什麼也無從說起。

“我阿娘不喜歡我,但我家其他人對我都很好,不管什麼事阿奶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哥哥跟阿姐隻能排在我後麵,小時候哥哥從盛京回青州時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阿姐不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先給我……”

陸難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小時候的事情,以證明陸家的其他人對她很好。

這一點齊垣倒是相信,陸知行對陸難有多縱容他都清楚。

“我怎麼會過得不開心呢?”陸難低聲喃喃,“還有我來盛京的事情,薛媽說其他人也要來盛京,我隻是先他們一步罷了,可事實不是這樣,我來盛京之後就做了許多壞事,我不懷好意的接近太子,我給阿讓下了毒,我還陷害了康寧郡主……”

“我接近太子是阿娘的意思還是我自己的?我給阿讓下的毒是哪裏來的?我為什麼要陷害康寧郡主?先生我一樣都想不明白,一想我腦袋就疼得厲害。”連連發問,說到後麵陸難的情緒就變得激動起來。

怕她腦袋疼,齊垣隻好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鎮靜些。

“我整日這樣不明不白的過著,我知道哥哥是為我好,他為我做了許多,我不能問他不能讓他寒心,可是我想知道我那十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哥哥希望她過得快樂,那她就快樂給哥哥看,然後無人時一遍又一遍的想那些困擾自己的事,任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可是整整十年,那麼多個日日夜夜。”

這是齊垣第一次聽她說這些話,不像是失憶之後的陸難能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