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九章 染血婚禮 1

東邊的第一縷陽光才照射大地,林晨媛卻早已起梳洗好,整裝待發了。望著屋外銀裝素裹的潔淨天地,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早已是汙濁肮髒之身。無聲地歎了口氣,然後輕輕地撫拭著跟了自己好幾年的竹簍,再細心地查看了下竹簍裏存放的必備之物沒有遺漏後,便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雖是白雪皚皚,卻也是采摘一些珍貴藥材的最佳時機。隻是,此時此刻,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藥材要采摘的,說實話,她也沒有采藥的心情,她隻是以采藥為名,尋個借口上山而已。其實,她隻是想要在死之前上山去感受天地的遼闊,最後一次緬懷曾經。猶記得,往年的冬天,逸哥哥都會陪著她去天山等著雪蓮花開,雖然七年來隻看過一次雪蓮花開,可是,她每年都覺得很滿足也很幸福。

望著遠處如一條銀色巨龍盤旋在蒼茫大地中地連綿起伏的群山,她知這是最後一次能在山巔俯瞰蒼茫天地了。

銀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了兩排深淺不一的腳印。

遠處,古井邊忙碌的婢女們來來回回將洗好的衣裳晾到一旁的竹竿上。

“砰砰”的聲音在這條人煙稀少的小徑上回蕩著,林晨媛遠遠地便看見那些婢女們在忙碌著,她本想繞道而行,可是,一想到另一條路上必然會經過蕭宇炎的練功房,她便不願換路。

輕蔑地帶著鄙夷的聲音在寂靜的晨空中回蕩,林晨媛怔愣著顫抖著,站在被白色大雪負壓著的竹林後,一瞬間忽然覺得晨曦的陽光特別的寒冷。然而,那些熱衷於家長裏短,專心於說是非的婢女們並沒有注意到隱藏於白色大雪負壓著的竹林後林晨媛的到來,依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昨晚從伺候在前廳的仆人們嘴中說出的驚人內幕。

“真的呀!阿福的消息可靠嗎?若是可靠,那你說,我們這位未來二夫人究竟和多少個男人上過床呢?”一個穿著紅色麻布衣衫的婢女賊賊地笑道。

“誰知道呢?”另一個穿著麻布藏青色衣衫的女子道,“不過,聽阿福說‘以莊主的口氣,他應該撞見過!’要不,莊主也不會那麼大反應!”

另一個本在忙碌的青衣女子也忽然湊上來,一臉八卦道:“你們說,莊主都撞見了,居然還願意娶她,那是不是表示我們未來的‘二夫人’床上功夫了得,讓我們莊主寧願戴綠帽子,也不舍得趕走她呢?”

“嗯嗯!我看也是!不過還真看不出來,少夫人平時一副端莊賢淑的樣子,居然也那麼淫蕩,真是看不出來,她也能做狐媚子!”其中一位稍年長點穿著灰衣的女子道。

“王姐,你不能再喚她少夫人了,頂多隻能喚‘二夫人’,要是讓莊主和蘇小姐聽見,保準有你好受的!”另一個正在井邊奮力搓衣的女子道。

喚作王姐的女子道:“叫順口了,一時改不過來!”

“對了,王姨,你說她這次去淩空寺上香是真的嗎?會不會隻是借上香之名,而去偷漢子、會情郎呢?”穿著青衣的女子側著頭,一臉深思道,“照阿福的說法,我推測莊主該是早就知道她有別的男人,可是呢,莊主應該很是享受她的服侍,所以才決定不計較,給她機會!可是結果呢,她依舊耐不住寂寞,去勾引男人!而這一次呢,莊主是真的火了!恰逢純潔美麗的蘇雪小姐懷了莊主的孩子,莊主這才下定決心不要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了。不過,卻又眷念著那女人的身子,所以才要娶她為妾!”

“莫不是你成了莊主肚子裏的蛔蟲了?”其他人哄笑。

青衣女子撇撇嘴,一臉你們不懂得神情道:“哼,男人呀都和我家那位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他們而言,永遠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不過,要是娶回家的肯定不能是個淫蕩女子了,男人都是喜歡給別人戴綠帽子,卻容不得自己戴綠帽子的!”

“那你說,莊主為什麼還要娶個會給她戴綠帽子的女人呢?”那個依舊在井邊奮力搓衣的女子又猛地來一句反駁道。

“笨死了!”青衣女子一臉你們真夠笨的神情,篤定道,“這隻能說明我們未來的‘二夫人’床上功夫了得,讓我們莊主寧願戴綠帽子,也不舍得趕走她呀!”

“哈哈哈哈”青衣女子一說完,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嘲諷的笑聲響徹整個天地。

此時,慵懶性感卻帶著森寒冷意的聲音響起:“不知道剛剛的那番話傳到蕭老夫人的口中,她會怎麼做呢?”

聞言,正在大聲歡笑的婢女們一個個麵如死灰,驚恐地看著來人,抖聲道:“丁公子,我們這也是在為蘇小姐出氣呢,你可千萬不要告訴老夫人!”

“蘇家大小姐難道會讓你們在背後嚼舌根嗎?”依舊慵懶性感的聲音,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你們自己做錯事還將過錯推給蘇小姐,該打!”

他頓住,清澈的眸子裏忽然露出冷冽的寒光,他看著那些人冷冷地道:“掌嘴!”

他的聲音極冷,眼神更冷,可是卻帶著君臨天下的威儀,讓人不敢違背他的話。

那些婢女們渾身哆嗦,明知道眼前的男子隻是陪著蘇小姐來禦劍山莊做客的客人而已,可是,她們卻無法違背他的命令。每個人都乖乖地伸出自己的手,重重地往自己的臉上打去。

站在竹林後的林晨媛,依舊顫抖著身軀,茫然地望著遠方,好久好久,直到那清脆的響聲中帶著低低的啜泣,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從掩著白雪的綠色竹林中走出來,道:“夠了!”

她的聲音輕輕地柔柔地,卻足夠讓在場的人清晰地聽到。

聞言,背對著她的俊美男子回過頭來,看著她道:“她們如此詆毀你,你還打算替她們說情嗎?”

林晨媛看向那個異常俊美的男子,眼前的男子竟然比桑達還要美,他的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輕歎了口氣,無奈道:“我並不是要替她們說情,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若再讓她們打下去,估計老夫人會因此牽怒到蘇雪小姐!”

她頓了頓,望向那些臉龐已然紅腫的女子,繼續道:“老夫人本就對蘇雪小姐不滿,而你又是蘇雪小姐帶來的人,今日你以客姿懲罰婢女,勢必有反客為主的嫌疑!而這種嫌疑勢必會讓老夫人責難蘇雪小姐!若你不想蘇雪小姐受到累及,今日就此罷手吧!”

“哈哈!”俊美男子忽然大笑起來,然後轉身對著身後一群婢女道,“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們嚼舌根,就不是掌嘴這般簡單了!”

雖然他嘴角掛著如水仙花般絕美的笑容,可是,卻不曾減少那些婢女們的恐懼,她們戰戰兢兢地恭敬道:“奴婢謹記於心!”

“記住了,那還不快滾!”此刻,俊美男子儼然成了禦劍山莊的男主人。

“是!”婢女們如得赦令般,匆忙離開。

“慢著!”就在婢女們如鳥獸狀散開時,林晨媛輕聲叫住了她們。

婢女們止步,然後麵帶恐懼地回過頭來看著林晨媛,心中卻是叫苦不已。該不會這位“未來的二夫人”也要懲罰她們吧?

此刻,她們終於明白“莫在人後說是非!”是怎樣的一條至理名言了!

見她們一個個麵如死灰,林晨媛也不多言,隻是從腰間掏出兩個瓷瓶,遞給王姐,囑咐道:“用溫水洗臉,再用青色瓷瓶裏的藥塗抹紅腫處,一日兩次;白色瓷瓶裏的藥丸飯後半個時辰內服一粒!兩日便可消腫!”

“這”王姐回頭看向眾人,見眾人隻是低著頭,不敢說話,她一時也不知所措,不知是接受還是拒絕,隻能呆呆地看著林晨媛。

“還不快接過,道謝!”慵懶的聲音中有著攝人心魄冰冷和不耐煩。

“謝,謝謝林小姐!”王姐趕忙接過,顫抖著聲音道著謝。

“不用謝,我隻是不希望在我的婚禮上看到有人鼻青臉腫而已!”林晨媛淡淡地道,聲音裏沒有任何波瀾。

“明明不忍心,明明關心她們,為什麼還要強裝作一副淡漠疏離的樣子?”待到那些侍女都離開後,俊美男子笑道。

林晨媛沒有回答,隻是欲繞過他,往後山走去。

然而,俊美男子卻攔住了她的去路,看了眼她身上的竹簍,慵懶的眸子裏帶著幾分深沉,緩聲道:“你要上山?”

“這好像與丁公子無關吧?”無故被人攔住去路,林晨媛隻能冷冷地瞪視著眼前俊美非凡卻帶著慵懶邪氣的男子,挑眉道。

“我喜歡看你不悅的樣子,很可愛!”俊美男子無視林晨媛的冷漠,反而輕挑地笑道。

“你,”林晨媛一時語塞,許久才蹦出一句,“無聊!”

“我是無聊呀!”俊美男子大方承認。

見他不願讓開,林晨媛幹脆繞開他,朝另一條小徑走去,卻聽俊美男子慵懶性感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剛剛看到蕭莊主在練功房裏練劍!”

不出意料地,俊美男子看見林晨媛匆匆離開的腳步猛然止住,他笑,笑容如格桑花般美麗、清純。

“你到底想幹什麼?”駐足,轉身,怒視著眼前俊美而邪魅的男子,咬牙切齒道。

“不幹什麼!”俊美男子笑道,“隻是來盯著你,讓你沒有機會做任何傷害蘇雪的事!”

“那你大可以放心,我現在上山,不會有機會傷害到你心愛的蘇雪小姐!”林晨媛忍不住譏諷道。

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她會傷害蘇雪呢?就連她娘親也不例外。清楚地記得昨晚回房前,娘親語重心長的話語:“曦兒,縱使蘇家大小姐搶了你少夫人的位置,可你也不要傷害她,因為,到時吃虧的一定是你!”

她從沒覺得蘇雪搶了她的位置,相反,她一直覺得愧對蘇雪。

她也從沒想過要當禦劍山莊的莊主夫人,她根本不稀罕。

若不是中間隔著那麼多條鮮活的生命,若不是蕭宇炎死不悔改,依舊這般偏激,這般瘋狂,她想她會悄然離開的,而不是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然而,事到如今,隻有和他同歸於盡才是對所有人都好!——她有感覺,蕭宇炎還會做出更瘋狂的事情來!

見她忽然陷入空洞的迷茫中,俊美男子猛然捏住她纖弱單薄的肩膀,逼著她醒過來看向他。

被忽然捏住肩膀,林晨媛倒吸了口氣,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顏,冷冷地道:“丁公子若是懷疑我對蘇雪小姐不利,大可以去告訴莊主。我想他會懲罰我的!”

俊美男子輕易地感受到她在說最後那句“我想他會懲罰我的!”時,那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與恐懼。

那一刻,他想擁她入懷,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趕走她所有的不安、恐懼和悲傷。

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隻能靜靜地凝望著她。

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卻還是想把所有的寵愛和疼惜都給眼前這個充滿濃濃憂傷和不安的女子。

他此刻這般固執,是不是亦如當年,仍是稚兒的她固執而堅持不懈地硬將那綻放的美麗梅花塞給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