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十六章 她的選擇1

晨起,霧色靄靄,山的容妝亦被突起的雲霧遮了一大半,仿佛一個羞澀的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著自己心儀之人欲言又止地一般。麒麟山本是三麵環湖,此刻掩映的青山倒映在清澈的湖水裏,竟飄飄然如仙境一般。

在這樣一個霧色靄靄的清晨,在這樣如仙境般的世外桃源之中,傳來一聲不合時宜亦不合此種清幽情境的驚天動地的驚喜大呼聲:“少夫人醒了!”

一個穿著綠衣的丫鬟大叫著從一個房裏跑了出來,邊跑邊叫,叫聲驚動了麒麟山的每一個人,包括那在枝頭覓食的鳥兒。

林晨媛一臉茫然地坐在床上,木然地打量著四周,心中自嘲:“原來連死都這般的難!”少頃,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想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正在此時,一個爽朗而渾厚的聲音響起:“你終於醒了!你總算醒了,要不,老夫要被我家小澈澈煩死了!”

林晨媛抬眸,看見一個穿著青衣的老者正坐在窗台上對著她微笑,老者花白的胡須,臉上帶著老頑童似的調皮笑意。此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華佗子。

原來華佗子一早欲出去采藥,哪知未踏出房門就聽見輕瑤那丫頭咋呼咋呼的聲音,不過,對於這一次的咋呼聲,華佗子卻是很是歡喜。

“是前輩救了我?”林晨媛看著老者,微啟蒼白的嘴唇道。

“是也不是!”華佗子神秘一笑,隨即像個討糖吃的孩子道,“告訴你吧,我之所以救你是看在我家小外孫的份上,真沒想到那家夥一旦動情竟是這般情深。你不知道,他為了救你竟不惜威脅我老人家,你想想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他威脅,我容易嗎?小丫頭,我知道你很善良的,你一定不願意看見老人家我被欺負吧?”

華佗子邊說便做出被欺負的樣子,一副老頑童的樣子,恍惚中,林晨媛好像看見了自己的不累師父,以前,他也喜歡喊她小丫頭,也喜歡像孩子一般對著她討巧。

莫名地,林晨媛很喜歡眼前的老者。她亦笑道,笑容如六月的微風般溫暖而愜意,她笑道:“那前輩到告訴晚輩一個結論,到底是不是前輩救了我?”

此刻,她居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許是眼前的老人真的很和藹可親吧。

“我說了是也不是,好吧,老夫也不和你打啞謎了!”忽然間,華佗子臉上如孩童般的笑容消失不見,卻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和威嚴之氣。

林晨媛從不知道,一個人能將孩童的純真之氣和霸者之氣轉換的如此自然,不覺有些怔愣,許久才道:“願聽前輩教誨!”

“教誨不敢擔,但是,你要清楚,你的命既然是老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的,從此刻起,你就必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生命!”他頓了頓又道,“若不是老夫的外孫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你的命,老夫是斷不會救一個已被世人認為已無藥可救之人!”

“所以,既然上天決定給你再一次生命,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當下,對於以前發生的事,老夫不想管,也不想問,老夫唯一要說的就是,既然已經死過一次,又活了過來,那就請你好好地活著。而且,”

他眼神忽然轉為幽深而灰暗,她和澈兒的事,他已經從秦世那裏知道了一個大概,雖然他不知道是何原因讓澈兒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又如此用情至深,但他卻清楚,她對澈兒應該沒有多少感情。他再一次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晨媛的腹部,沉聲道:“我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地做澈兒的妻子,替他孕育腹中的孩子。”

林晨媛有一瞬間的愕然,許久才笑道:“前輩,你一定是在說笑,我本不認識你的外孫,又何來替他孕育孩子一說,而且,我根本不可能懷孕!”

她怎麼可能懷孕,就算曾今她腹中真的有孩子,可是如今,當她中了那般烈性劇毒,那個孩子又怎會活著?

“鬼手毒王和你什麼關係?”華佗子沒有回答她的疑惑,反而自顧自地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林晨媛微蹙眉,微做沉思,回道:“他是我的恩師!”他對她有恩,而在他臨死前,她確實拜了他為師。

“那就難怪了!”華佗子了然,忽然又問道,“他現在可安好?”

林晨媛的眼眸一暗,悲傷之情顯而易見,許久才道:“恩師已經仙逝!”

華佗子有一瞬間地愣然,隨即卻又笑道:“他死了,他死了,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免得留在塵世活受罪!”

林晨媛不解華佗子為何這般說,人已死了,又何必如此這般呢?於是道:“前輩可是和恩師有仇?”

“沒有,恰恰相反,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應該說他的敵人都希望他活著,而他的至交好友卻希望他死了!”華佗子朗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不是每個希望你活著的人都是你的朋友,也不是每個希望你死的人都是你敵人,這世界就是這般地奇怪!小丫頭,你還不懂,對有些人來說有時候活著反而是一種負擔!”

“我懂!”林晨媛的眼眸一瞬間黯淡了下來,眼裏的悲傷逆流成河。她就是那個想死而死不成的人,對她來說,死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對於林晨媛忽然的悲傷,華佗子眉頭微皺,他渾厚的聲音在林晨媛的耳畔響起:“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你的命既然是老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的,你就必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生命!’那麼,對於曾經,你就必須有個割舍,你怨我也罷,恨我也罷,你必須忘記曾經!”

華佗子看著柳紫羽眼神堅定,那裏麵有著對自己外孫至深的感情,也有這對外人的冷酷絕情。

“前輩準備怎麼做?”林晨媛不解地看著眼前的老者,為何他既能能給人如慈祥的仙者般,又能給人像地獄的魔鬼般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還是說,人本就是過於複雜的動物,以至於我們都認不清那個人何時才是真正的那個人,亦或者每一個都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