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十五章 幻境:似真似夢2

隻是笑過之後,林晨媛卻奇異地安靜下來。她的眼裏充滿濃濃的哀傷。原來曾經的青蔥歲月越是美好幸福,就越凸顯此刻的悲傷寂寥。

誰能預料未來會怎樣呢?若是知道自己會愛上自己的哥哥,那麼她是否還願意遇見那個入了她的心,給了她最溫暖懷抱的男子呢?此刻,她已不確定,曾經,她以為對自己所做的選擇,她不會後悔,可是,這一刻,她卻忽然後悔了。為什麼後悔,是因為背負太多的血債,而這血債是她無法承受的。

她沒有再往下看下去,不管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少年和孩童時的她說過什麼,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不會傷害她!而這一幕也解釋了為何那日在山洞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傷害她,是因為他們早就見過麵!

他會對青峰手下留情,他願意載他們一程,原來都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和她曾經有過一麵之緣,隻是她已經忘記了,而他卻記住了,甚至為了這個不算溫暖的“溫暖”幫了她。

他是在回報她曾經給他的溫暖。

一時間,曾經令她不解的難題在一瞬間迎刃而解。可是,伴隨著問題的解決,新的問題卻再一次產生了。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為何會認識她?雖然她不知道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為何能夠認出她,但是,她卻能肯定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對她從不曾有過惡意。

善意不一定都得到善意的回報,可是,種一種因,得一種果!那為什麼,她與蕭宇炎之間結得卻是如此這般的惡果呢?她不知道,她隻能茫然地向著遠方前進。

腦海中卻浮現這麼一段話,她已經不知道這麼句話是誰曾和她說的。但是,這麼一句話,卻在這一刻清晰地在她的腦海中回蕩:“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不心疼,那麼又怎能談得上在乎別人呢?而這樣的人是最悲哀的,他看似什麼都替別人著想,可實際上,他卻在無形中傷害到許多人,也許那些人受的傷害,他都沒有看見。可是,他真的因為對自己的不在乎傷害了很多人!”

這一刻,林晨媛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最悲哀的人。她看似善良,可是卻在無形之中傷害了那麼多的人,害死了那麼多的人。若不是蕭宇炎告訴她,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因為她自以為是的善良害了那麼多人。她想若真有來生,她不要再記住任何人,她想要任性地去活一次,再也不想管太多了,她真的累了。她甚至想,若是來生再如今生這一般,她寧可灰飛煙滅!

這一生,雖然才短短的十六載,可她卻覺得過了漫長的幾千年一般。

忘了吧,不管這一世的情也好,恨也罷,都忘了吧!

她茫然地向前走,可是一個聲音卻擾得她不得安生,她的腦袋因那聲音而隱隱犯痛,她想要斥責那個聲音,可是,她隻能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曦兒,你已經睡了三個月了,你看懶蛇都從冬眠中醒了過來,曦兒,今天,我帶你去看日落好不好?麒麟山的日落很美,很美,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

是誰用這麼溫柔而憐惜的聲音和她說話?不要再說了,她不想任何人再對她這麼溫柔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她的心在憤怒而恐慌地呐喊著。然後,她發足了力往前跑。

然而,在那個溫柔而憐惜的聲音消失時,另一個如鬼魅的聲音忽地響起“野冥族,惡魔之族類,注定生生世世遭神遺棄,生生世世孤獨,生生世世遭受詛咒,生生世世無法得到真愛!生生世世永受地獄之苦!”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不要再來找我了!野冥族也好,受詛咒也好,我已經死了,這些事都與我無關了。冰國王子也罷,火族公主也好,都與我無關,我又不認識他們。所以,不要再來煩我了,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走到忘川河畔,然後將這一世完完全全地忘記!”林晨媛在心裏無助地呐喊著,可是,那聲音卻如鬼魅般如影隨形,任她怎麼想盡辦法都無法甩掉。

她頹然地倒在冰天雪地裏,任漫天的風雪侵襲著她蒼白的臉頰、單薄的身軀,她真的累了,被那永無止境的悲哀之音折磨得累了,也倦了。

恍恍惚惚中,她見到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的男子,其實,她從沒有見過他的臉,可是,那個人的聲音卻如烙印般刻印在她的腦海之中。

他說:“雲曦,來世不管我們相遇的多晚,你都要愛上我,然後心甘情願地成為我的妻。”

他又說:“雲曦,若真有來世,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再也不會做任何讓你傷心的事了,我會愛你護你疼你,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魔音卻伴隨著這溫柔而繾綣的話語在她的腦中衝擊著:“雲曦,我恨你,恨你對我們愛情的背叛,恨你愛上了我們的敵人,恨你違背了你的誓言。來世,我會讓我所受的苦在你的身上加倍償還!雲曦,我要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不管經曆多少世,對你的恨,永遠不會變!雲曦,我不惜和魔鬼簽訂契約,隻為詛咒你,詛咒所有參與這場戰爭的八族之人,我詛咒你們以及你們的後代永遠沉浮在痛苦的邊緣,詛咒你們生生世世遭神遺棄,生生世世孤獨生生世世沉淪在欲望裏,無法得到真愛!雲曦,你要記住,他們所受的詛咒都是因你而起!你知道嗎?都是因你而起,你看看他們一個個在戰場上廝殺,然後一個個倒下,都是因為你,雲曦!甚至他們遭受的詛咒也是因為你,雲曦,你說你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上?”這個聲音冰冷中帶著嘲笑,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聲音——是蕭宇炎的聲音。在林晨媛來不及恐懼時,便聽到一個女子清冷而又高傲的聲音:“好,如你所願!”

這個聲音,竟和她絕望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不要!不能!不是這樣的!”她胡亂地喊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喊著什麼。隻是此時此刻,林晨媛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個喚作雲曦的女子徹底的心寒和絕望。

趴在一旁稍作休息的慕容澈被林晨媛忽然的驚喊聲弄醒,他欣喜地抬起頭,望向那秀麗的容顏上染上愁緒,這一刻,他為她心疼的心思完全被她即將要醒來的欣喜所覆蓋。如何能不歡喜呢?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四個多月了,從皚皚白雪的隆冬等到草長鶯飛的春天,然後是空氣裏帶著夏日特有微風的初夏。他激動地朝外間大聲地喊道:“外公,她醒了,她在說話!”

一直在外間的華佗子聞聲而來,見林晨媛隻是胡亂地囈語著,原本鬆開的眉頭一瞬間深深地緊鎖起來,他看著慕容澈,臉色凝重,許久他才緩聲道:“情況很不妙!”

聞言,慕容澈臉上的欣喜表情在一瞬間凝滯,他看著華佗子不解道:“她不是快醒了嗎?”

“他掉入了自己編織的夢中,非我們人力所為!”

“什麼叫非我們人力所為?”慕容車的聲音冰冷帶著莫名的恐懼。

“你以為和閻王搶人真的那麼容易嗎?”華佗子歎了口氣,無奈地道。

“閻王,你還信這些?”

“澈兒,雖然有些事你不知道。但是,你要知道這世上真的有超乎常理之事!”

“我不管,我要她活著!”慕容澈眼裏的睥睨與高傲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外公,求您一定要救她!”

此刻,他就如一個關心自己妻子的丈夫一般懇求著眼前的老人。

聽著慕容澈有些沙啞卻充滿深情的聲音,華佗子麵色卻越發地凝重陰寒,過了許久,他不確定地道:“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

“這個問題,我早已經說過了!她對我非常重要!”慕容澈堅定地又一次道。

“我知道了!”華佗子的聲音有些疲倦,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緩緩地走到林晨媛的床前,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把泛著藍光的刀子,下一秒,便劃上林晨媛白皙如凝脂的手臂,血如注般在一瞬間染紅了慕容澈的眼眸。可是,慕容澈沒有阻止,隻是靜靜地看著,等著華佗子下一步動作。

過了好一會,華佗子才沙啞著聲音道:“澈兒過來!”

慕容澈迅速地走了過去,立定在華佗子的身邊。

“澈兒,在這之前,我要知道你和她有沒有過肌膚之親?”華佗子問得極其認真。

慕容澈有一瞬間的遲疑,雖然對外說她是他的妻,可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若是說有對她的閨欲勢必有影響。但是,在看到華佗子一臉慎重的神情時,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有!”

“澈兒,你該知道天磯門有三大禁學,其中之一便是這個血咒治療法,這三大禁學向來是除了掌門之外從不對外傳授的。”

慕容澈點了點頭,華佗子又道:“今日我將它傳授於你,他日你便要接管我們天磯門!你可願意?”

慕容澈很想說不,可是,在看見床上的女子越來越慘白的嬌顏時,他不得不點頭答應。見他點頭後,華佗子沉重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明朗而愉悅,這一刻,慕容澈知道自己上當了。

然而,他來不及憤怒,便聽華佗子道:“現在,將你的手掌心劃破,然後把掌心的傷口對著她手臂的傷口,在你感覺到你自身的血液被她源源不斷地吸走之後,就立即停止!然後,再用這藍色瓶子裏的藥水給她和你自己清洗傷口,清洗完傷口之後,就把這顆藥給她吃了!”

慕容澈在接過藥丸的瞬間,臉色微變,雖然他對醫學不如華佗子精通,可是,一些常見的藥的藥性他還是知曉的,於是他沉下臉來,不悅地看著華佗子道:“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讓她吃春藥?”

“這就是血咒為什麼曆來被禁學的原因了!”華佗子歎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血咒能否成功,要看男子能否成功讓女子受孕。這樣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是,也隻能孤注一擲!現在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時候!”

“你早就在等這一天?”慕容澈有一些了然,“你平時給我吃的藥根本不是為了穩住我心脈的藥,而是為了這一刻?”

他嘴裏的話語冰冷,可是他受傷的手掌貼著林晨媛傷口的動作卻異常溫柔。

華佗子隻是得意地笑了笑,隨即道:“沒辦法,我這麼費力的救她,總得得到些什麼吧?”

“所以你就把天磯門這個爛攤子交給我?”慕容澈咬牙切齒道。

“什麼爛攤子?天磯門的曆史可是很悠久的!小澈澈,你這樣說,外公可是很傷心的!”華佗子再一次恢複成老頑童的樣子。

慕容澈瞥了瞥眉,隨即冷冷地道:“出去!”

華佗子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著轉身往外走。可是在他轉身的瞬間,慕容澈卻忽然開口道:“要是她沒有受孕,會怎麼樣?”

華佗子興奮的步伐微滯,隨即低沉這聲音道:“她會一輩子變成隻有呼吸的活死人,不過,隻要她還有呼吸,她就還算活著。你也不必經曆‘忘情丹’之苦!”

慕容澈的眼中閃過一絲犀利,隨即道:“外公,你可知道,若是她成了活死人,我一樣會生不如死!”

“若是她無法受孕,我相信時間能夠衝淡一切!隻要你還活著,也許將來你會遇見另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子!”華佗子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異常地悲傷而無可奈何。

他知在這一件事上,他終是自私的,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外孫經受“忘情丹”的折磨,所以他選了一個比較保險的方法。若是成功了,不久後,他就可以有個小重孫玩玩了。若是失敗了,他也不會失去他的外孫。

也許這不算自私,隻能說人的本能讓他們在關鍵時刻選擇保護自己至親之人。其實這無可厚非,可是卻又讓人莫名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