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慕容澈清冽而慵懶的聲音裏透著不容動搖的堅定和決絕，那堅定的眸光絲毫未被華佗子所說的話影響到。
華佗子怔愣了許久，半響才回過神來，看著慕容澈那璀璨如星辰，清澈似朝露的雙眸。
從他出生，他看見他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外孫的眼睛，那樣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是上天賜予的寶石一般熠熠生輝。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雙本該清澈異常的眸子卻變得異常冰冷——隻是如一個旁觀者般靜靜地嘲諷譏笑著世間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然而這一刻，華佗子在他的眼裏清晰地看到了執著與認真，還有心慌。他想他的外孫是對懷裏的女子動了情了。
他矍鑠的臉龐此刻竟顯得異常凝重，他雄渾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你必須做好心裏準備，她中的可是鬼手毒王秘製的獨門毒藥，這種毒，我也隻遇到過一次。”
華佗子的心裏有諸多疑問，可是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
“秦世，在半個時辰內將麒麟山附近的十二騎尋來，還有讓十二騎中的修羅影，修羅明，閻王瀾，閻王釋和中宇商吃下這顆藥丸！並帶他們進入藥室。”華佗子一麵沉聲吩咐著身旁的秦世，一麵伸出手欲接過慕容澈手中的女子。然而慕容澈卻縮回了手，將女子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中。
“我也去！”此刻，慕容澈的體力幾乎已經耗盡。
“你都這樣了，還想進藥室？”華佗子怒道，“把她交給我，我會拚盡全力還給你一個完整的她！”
然而慕容澈卻搖了搖頭，堅定地道：“我也去！”
華佗子深深地看了慕容澈一眼，緩聲道：“若是你想救她的話，你必須去見另一個人！”
“誰？”慕容澈皺眉，對於華佗子那意味深長的話語竟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你母親，我女兒！”華佗子爽朗一笑，這也何嚐不是好事，有時危機反而是轉機，就如這個少女，有可能會讓澈兒和素兒的關係改善也不一定。
“不去！”冰冷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
“恐怕你不得不去！”對於慕容澈的回答，華佗子似是早就知曉般，她看著慕容澈認真地道，“要解她的毒，必須用到寒蟾冰魄！”
後麵的話，華佗子沒有說下去，他隻是望著慕容澈懷中的少女，暗忖著“就看你在澈兒的心中究竟占有多少的分量了！”
有時候，人可以不在乎生命，可是，卻放不下自己心中的結，也放不下自己的高傲和自尊。為一個人舍去生命其實並不難，難的是能為一個人拋卻自尊和高傲。那需要的勇氣遠不是付出生命能夠相提並論的。
慕容澈的眸子一瞬間暗了下來，要他的命容易，可是，要他去求那個女人，這比要他的命還難，他如何能夠放下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去向那個女人搖尾乞憐？他發現自己光是想象就已經無法忍受了。
“若是沒有寒蟾冰魄，那麼也不必浪費其他人的的內力了！”華佗子此刻的聲音極其認真，絲毫不見笑意，“她的時間不多了，我最多隻能維持她一個時辰的脈息，一旦脈息消失，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救了！”
“一個時辰？”慕容澈一向高傲的眸子終於出現了情緒波動，“就算我去求那個女人也來不及了，要知道從這兒趕到鳳凰山，至少也得一天一夜！”
“不是那個女人，那是你母親！”華佗子歎了口氣，“算你運氣好，她現在就在麒麟山鳳閣內，據我所知，寒蟾冰魄她從不會離身！”
“我知道了！”慕容澈聲音冰冷，然說話間已將懷中的女子輕柔地放到了華佗子的手上，“我會盡快趕去藥室的！”
“嗯！”華佗子應了一聲，他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遞給慕容澈，道，“吃了它！”
“我不吃！”慕容澈皺眉，“我已經好了！”
“你若是想救她，就必須吃下它，一來它能護住你的心脈，二來，能醫治她最後一關的人隻有你和中宇商兩個人，當然，若是你不介意其他男子看見她的身體，自是無所謂！”
華佗子在說最後一句話時，已經將遞給慕容澈的藥丸收了回去，欲轉身離開。
“拿來，我吃！”慕容澈喚住欲離開的華佗子，冷冷地道。
“吃吧！”而此刻，華佗子的手中居然變戲法似的又多了兩顆藥丸。
“為什麼多了兩顆！”慕容澈皺眉。
“你該知道自己的身體，要是不想在救她的時候倒下，就乖乖地吃下去！”華佗子一臉笑意地道。
既然有些事的發生已經無可避免，那何不笑著麵對？也許事情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而且他華佗子的“醫神”稱號可不是虛的！
“謝謝！”慕容澈在越過華佗子向鳳閣方向飛去時，低聲道，“外公！”
華佗子看著慕容澈離去的方向，呆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大笑著道：“你這小子還真不可愛！難道不知道向人道謝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那樣才能顯出誠意來！秦世，你聽見沒，他剛剛喊我外公了，小澈澈居然喊我外公了！”
見沒人回答，他才想起來，剛剛秦世接到他的吩咐後，便立即離開了。
“我果然老了！”華佗子看著懷裏的少女，大笑著步向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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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澈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華佗素兒，雖然已過四十，可是歲月似乎沒有在她的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依舊傾國傾城，魅惑眾生。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的義父為何一直鍾情於她了，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渾然天成的高傲氣息。她本風華絕代，她有傾倒眾生的本領。可是，她卻得不到自己所愛的人的心，還真是諷刺，她找了一個替身，而對那個人而言她亦是一個替身，這種扭曲的關係，她居然心甘情願。
感覺到自己的失神，慕容澈很快地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有的隻是高傲淡然還有冷峻不羈。
“寒蟾冰魄如何能讓與我？”慕容澈開口，卻像在和一個陌生人談交易般。
眼前風華絕代又雍容華貴的婦人淡淡地笑了，隻是笑意卻沒有達到臉上：“你覺得我還需要什麼嗎？地位權勢金錢，哪一樣，我不有了？”
華佗素兒歎了口氣，緩聲道：“澈兒，你就這般恨為娘嗎？”
慕容澈沒有說話，隻是別開眼，拒絕直視華佗素兒臉上淡淡的傷感之色。
見慕容澈沒有說話，華佗素兒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笑道：“那個女子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居然能讓你為了她來見我！還真是想不到！”
“那與你無關，你隻要告訴我，你怎樣才願意交出寒蟾冰魄就行了！”
“你該知道寒蟾冰魄對我的意義！”
“不就是那個拋棄你的男人送你的嗎？”冷冷的聲音中滿是嘲諷，“現在，你不是和他那個替身恩愛有加嗎？還留著那東西幹嘛？”
華佗素兒的眼神一暗，聲音裏忽然沒有了高傲，她的聲音顯得異常無力：“澈兒，別那樣說你父親！”
“哪個是我的父親，你倒說說，是那個拋棄你的男人，還是這個被你當做替身的男人？”慕容澈的聲音一瞬間失去了慣有的慵懶和清冷，變得異常憤怒而激動。
“澈兒，那些都是上一輩人的事，不管你是誰的孩子，你父皇都很疼你！”華佗素兒一瞬間仿佛風中飄零的枯葉，聲音異常顫抖。
“別說了，那些你的風流史我不感興趣，你隻要告訴我，你究竟怎樣才願意割愛就好了！”慕容澈冷著聲音道。
“澈兒，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你一見麵就為了別的女人向為娘討要心愛之物，你覺得你有一點做兒子的樣子嗎？”感受到慕容澈咄咄逼人的氣勢，華佗素兒的高傲也在一瞬間被激起來了。她本就是高傲之人，以前從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這一次，她都低頭了，作為兒子的他難道不應該原諒她嗎？“要知道世上沒有不是的父母！就算我以前怎樣，至少你是我十月懷胎才生下來的！你就這麼對待生你的娘親嗎？”
“你到底肯不肯將寒蟾冰魄割讓給我？”慕容澈聲音極冷，隱隱帶著一絲焦急，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浪費了一半了。
“那個女人對你就這麼重要嗎？”華佗素兒眉頭緊蹙，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因另一個女人而失去了心。
“是！她對我很重要！重要到我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她的命！”慕容澈看著華佗素兒，堅定而決絕地道。
“啪”地一聲，華佗素兒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打在了慕容澈的臉上，她咆哮著怒喊道：“慕容澈，你這個野種就不能有點出息嗎？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願意舍掉自己的命。你給我記住，你的生命是我給予的，就算是你要死，也隻能由我親手結束！”
華佗素兒一臉憤憤然，然而，慕容澈隻是淡淡地笑了，隨即道：“她若死了，我亦活不成！”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卻起了一顆石激起千層浪那般意想不到的殺氣。
“好，你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華佗素兒猛然舉起自己的左手，一掌劈向慕容澈的麵門。而慕容澈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著婦人那致命的一擊。
“也好，我這個野種的命是你給的，那就讓你來結束吧！”慕容澈的眼裏滿是釋然的神情。
然而，慕容澈沒有等到華佗素兒那毫不猶豫地致命一擊，反而聽到自己此生另一個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慕容拓的聲音：“素兒，你瘋了嗎？”
慕容拓的聲音依舊是清冷中透著溫柔，細聽起來和慕容澈的聲音有幾分相似。
慕容澈抬眸，隻見慕容拓將欲置自己於死地的娘親緊緊地摟在懷中，他的眼神異常溫柔。有時他都懷疑，他究竟是透過自己的娘親看到了那個女人，還是隻是看著自己的娘親？
“澈兒，你過來！”在慕容澈抬眸望向他的時候，慕容拓卻先開口喚道。
然而慕容澈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慕容拓，眼裏的神情複雜，許久他才聲音僵硬地道：“別用這種像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的眼神看著我！”
“你本來就是我的兒子！”慕容拓笑道。
“我不是！”慕容澈別過臉去，他到寧願慕容拓鄙視他，也不要他這般關心他，因為他隻是一個讓自己母親覺得屈辱的“野種”！
見慕容澈依舊沒有行動的意思，慕容拓放下懷中的華佗素兒，邁著矯健的步伐來到慕容澈的身邊，語重心長地道：“你和你外公在前門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你可想過若是那個少女救不活，你就必須服用“忘情丹”，到時，若是你熬不過，你可想過我們會有多傷心？”
慕容拓說的我們自是指華佗子，華佗素兒還有他。
“本就是殘缺的身體！”慕容澈冷聲道，聲音裏是滿滿地不在乎。
慕容拓歎了口氣，伸手將一個通體透亮，卻泛著幽幽冷光的綠色玉佩遞給慕容澈。
然而慕容澈沒有接，隻是冷冷地看著慕容拓，戒備地道：“這是什麼？”
“寒蟾冰魄”慕容拓道。
慕容澈在聽到慕容拓的回答後，隻是稍一遲疑，便接了過去，道：“多謝陛下，日後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風雪盟”定會傾盡所有幫你！”
然而一旁的婦人卻大笑了起來，她看著慕容澈冷冷地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素兒！”慕容拓打斷了華佗素兒的話。
慕容澈隻是朝華佗素兒的方向瞥了眼，然後便客氣地對著慕容拓拱手作揖道：“多謝陛下的相助，這是我“風雪盟”的令牌，日後若有用得到我風雪盟的地方，隻需拿這個令牌到“風雪盟”任意堂口處，“風雪盟”定會不遺餘力地幫你！”
說完，他便毫不猶豫地飛離此處，亦如他來時那般悄無聲息。
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華佗素兒看著慕容拓，似沉思似不解地道：“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真相真的那麼重要嗎？”慕容拓亦看著華佗素兒，清冷而溫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慵懶。
“你就那麼肯定他是你的兒子？要知道連我都不能確定！”華佗素兒垂下頭，拒絕看他那雙深情的眸子。
她是他心中所愛之人的替身，而他亦是她心中所愛之人的替身。
他們還真是奇怪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