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深不知處 第十一章 染血婚禮 10

天明時分,狂怒的北風呼嘯而來,卷起那如棉絮浸水般厚重的雪層,一時間漫天雪花狂亂地飛舞著,竟讓人覺得如遇白色的沙塵暴般,迷得人們睜不開眼。

禦劍山莊的書房內,蘇雪看著蕭宇炎,麵容淒楚,她怔怔地又重複了自己之前已問過數遍的問題:“你真的要納她為妾?”

此刻蘇雪的聲音淒楚而迷離,有一種刻意掩藏的悲傷。

然而,蕭宇炎隻是怔怔地望著她許久許久,對於蘇雪的這個問題,他已經有些厭倦了。隻因她已問了無數遍,而他也回了無數個“是的”了。他望著她,眼神複雜,可最終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離開了自己的書桌,然後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蘇雪的麵前,輕輕地擁住蘇雪,一臉不解地問道:“雪兒,你怎麼了,昨天我們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麼才一夜,你又鬧脾氣了?”

雖然他輕擁著她的肩膀,話語低沉又溫柔,但是他此刻的神情卻是另一番——滿臉滿眼的不認同。

他有點接受不了此刻的蘇雪。之前,雖然蘇雪也會鬧脾氣,可是絕不像此刻,活脫脫一個叉著腰罵街的潑婦樣子,此時此刻,他的雪兒一點都不柔弱,更絲毫看不出半點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慧!

蕭宇炎的眉頭微蹙,雖然不悅,但是,他卻不忍心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發火,於是隻能柔聲安慰道:“雪兒,我娶她隻是為了羞辱她,隻是為了折磨她。要不是她,我們完美的愛情又怎會染上汙點,若不是她,你又怎麼會差一點喪命,若不是她,我們又何必忍受相思之苦。她害苦了我們,難道,你不恨她嗎?”

“是啊?因為她傷害了我,所以,你不能原諒她!那樣,我們就隻能恨她了!”蘇雪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寒氣,隻是,蕭宇炎並沒有聽出來。此刻,他正看著外麵那被北風卷起的漫天飛舞的雪花,一半的心思被那雪花中隱約的大紅給吸引住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看看林晨媛穿大紅嫁衣的樣子。也許正是因為自己心中這隱隱的渴望,他才會答應母親那無理的要求,明明是納妾,但一切事宜都是按照娶妻的排場進行。猛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思緒,他的眼神瞬間被黢黑與犀利取代,他暗惱自己此刻的心緒竟然被林晨媛所占。

“雪兒,我愛你!這一生我隻愛你!”他拉回自己混亂的思緒,對著懷裏的人兒柔聲承諾,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蘇雪聽。

蘇雪聽著他的深情低語,已經沒有曾經的激動與喜悅,此刻,她隻是覺得莫名地受傷,一種被欺騙後的心痛。

昨晚,她都看見了,她本來是去給林晨媛送賀禮的,卻不想撞見那個她心愛的炎哥哥欲對另一個女子用強的,而他還在白天的時候信誓旦旦地對她說:“他永遠不會碰林晨媛”,然而,僅僅是幾個時辰過去了,他便忘記了自己的信誓旦旦的保證。

她能原諒他第一次對他失信,她給他找借口說是因為那時他意亂情迷,根本不知道對她保證過什麼,可是這一次呢?他是在很清醒的情況下保證的,而且說的又是那般堅定。然而,僅僅是幾個時辰,他便壓著那個女人強行索歡。

她一直以為他是被逼的,他是為了顧全和蕭老夫人最後一絲親情,他才不爭也不抗地漠然接受這場與他而言是折磨的婚姻。

她一直以為他是因為很愛她,不想她受委屈,才會那般堅定地對蕭老夫人說他決定娶她為妻,而林晨媛隻能為妾。

她一直以為,他與林晨媛的糾纏中,他是被動的,然而,昨夜,那落在銀白色窗棱上混亂的剪影讓她再也無法活在自己編織的童話中。昨夜,從她清晰地聽見林晨媛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以及無奈地乞求,從她感受到他邪魅而動情的聲音中那掩不住的情欲之後,她便明白她一廂情願沉淪的童話破滅了。

蘇雪抬頭,望向蕭宇炎那深邃的眼瞳,那眼裏充滿了柔情蜜意。也就是這柔情似水的眸子讓她堅信他愛著她。隻因他從不曾對林晨媛露出過這般柔情蜜意的眸子,她便篤定地認為他隻愛她。

可是,若真的愛她,又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在再一次對她做出保證後又去碰那個女人。甚至在那個女人不願意的情況下,他不惜恫嚇威脅。

直到現在他那句邪魅、動情又帶著歎息的滿足欲望之聲,依舊在她耳邊回蕩,他那時該是切切實實地動情了吧?他說“曦兒,知道嗎,我等這一刻好像已經等了一千年那麼久了!似乎這一千年來,我隻是在等著你,等著你來取悅我!”

那一句話讓她心痛如絞,那一句話讓她心如死灰,那句話如夢魘般纏著她不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聽雲居”的!

她望著他,很想大聲指責他為什麼言而無信,很想痛斥他背叛了他和她之間的海誓山盟,可是,她終是什麼也沒說。隻因為昨晚那個神秘人的話語此刻依然如鬼魅般在她的腦海中,那個人的話讓她遲疑不決,那個人的話讓她不敢問出心中所怒所痛。

“不想失去你的炎哥哥,就聽我的,殺了林晨媛,隻有殺了她,你心愛的炎哥哥才會是你一個人的!”

“我真的要殺了林晨媛才能切切實實地擁有你嗎?炎哥哥,你告訴我,是不是隻有林晨媛死了,你才會真正一心一意地對我?”蘇雪在心中苦澀地問著,可是這些話她終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從蕭宇炎堅定地回答中,她已經知道那個人說得沒錯。

蕭宇炎雖然對林晨媛充滿恨,可是,這又何嚐不是因為林晨媛已經在他的心裏了,隻是他沒有發現而已。

她記得那個人對她說“你難道要讓他認清自己的心,失去他後才行動嗎?”

她不能失去他,心中顯然已經有了答案了,但她還是想要最後確定一次。隻因她的良心還在苦苦掙紮。自古多情總被無情苦,每個人都明了,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夠逃脫“多情被無情惱”的苦境呢?

“炎哥哥,你真的要納林晨媛為妾嗎?要是我現在求你不要納她為妾,我求你不要再恨她,你可不可以答應我?”蘇雪靜靜地望著蕭宇炎,眼神裏有著狂亂,還有一絲隱藏的憤怒。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著自己最愛的炎哥哥也開始隱藏了呢?她此刻隻希望他不要再如此堅定地說一定要納林晨媛為妾,她多麼希望她愛的炎哥哥能夠聽見她心底的哭泣,能夠阻止她變成為愛瘋狂的惡毒女子。

然而,蘇雪失望了,心碎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蕭宇炎的眼中對林晨媛勢在必得的決心,還有一些令她頓覺失措的不耐煩,雖然那不耐煩的情緒隻是一閃而過,可是,她卻清楚地看到了。她從她最愛的炎哥哥的眼中看到了不耐煩,還真是難以置信。說會愛她一生一世的炎哥哥此時此刻就已經對她出現不耐煩的情緒了。

究竟是愛情太過虛無,還是對她蘇雪許下承諾的人太薄情呢?

蕭宇炎看著蘇雪,雖然努力想不讓眼底的那份不耐煩顯露,可是說出的話已沒有之前的柔情蜜意了,即使那聲音依舊溫柔,可是蘇雪卻再一次敏感地聽出他口中的不耐煩。

“雪兒,我知道你善良,你同情林晨媛了,可是,那個女人如此過分,你讓我如何放過她,如何原諒她對你的傷害?”他聲音溫柔,可是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堅決。

“我不是善良,炎哥哥,我不善良,我隻是不希望別人來分享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蘇雪看著蕭宇炎說得淒苦。

“雪兒,我說過了,我愛你,這一生我隻愛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蕭宇炎說著說著,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然而,蘇雪這一次卻倔強地沒有妥協,她清脆的聲音不由得變得尖銳起來,她厲聲道:“你讓我怎樣相信你?你隻是納她為妾,可是你看現在這陣勢,哪裏是納妾,根本就是娶妻!”“是不是有人和你嚼舌根了,否則,”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想用什麼恰當的措辭才合適,“怎麼才一夜,你就反悔了?”

“我說了,我隻是不希望與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與他人無關!”蘇雪的聲音冷冷地,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這般冷。

是從昨晚開始的吧?蘇雪在心中冷冷地自嘲著,僅僅一夜間,就改變了她賴以生存的信條;僅僅是一夜,她便能對她最愛的炎哥哥冷言相向;僅僅是一夜,居然改變了這麼多。此刻,她竟然有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錯覺。

“雪兒,你不會和任何人分享丈夫的,我說過,我愛的人隻有你。對林晨媛,我根本沒有把她當作妾,更別說妻了。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你不用擔心,至於為什麼納個妾會和娶妻一樣的場麵,你不是知道嗎,是因為我娘以死相逼!”蕭宇炎說得動情而誠懇。

然而,聽了蕭宇炎的話,蘇雪的心隻是越來越寒了,她幽幽地道:“不管我如何說,你都勢必要納林晨媛為妾,是嗎?”

蕭宇炎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蘇雪卻笑了,不過,笑容卻莫名地淒楚,她看著蕭宇炎,道:“炎哥哥,我知道了!你一定覺得我無理取鬧吧,可是,炎哥哥,我想告訴你,我會這樣,隻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而已!所以,炎哥哥,不要怪我!我知道了,你一定會納她為妾的,而我也不阻止你。我隻是想要再一次聽你對我說你愛我,這樣,我才能真正地放心!”她說著便吻上蕭宇炎的唇。

而蕭宇炎亦動情地回吻著她,許久才放開她。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道:“雪兒,我愛你,這一生,我隻愛你!”

蘇雪如溫順的小綿羊般偎依在蕭宇炎的胸前,嘴角揚起高高的弧度,她道:“我知道了炎哥哥,我知道怎麼做了!炎哥哥,我不會再阻止你納她為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