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起初,雁回的確喜歡上了秀蓮。
從小,他便被師傅關在穀中研習醫術,人生仿佛醫術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直到他躲避不了心中的欲念,逃出穀底,來到繁華人世,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比鬼穀中枯燥的生活要有趣得多。
許縣令雖然隻是個縣令,可秀蓮卻任性妄為,有趣得很。
她時而嬌媚,時而嗔怪,時而捉弄下人的生動模樣,總令他想起徘徊在鬼穀中,洛英樹上的靈雀,自由,透著鮮活的生命。
於是,沒有道理的,雁回漸漸迷戀上秀蓮。
盡管這一切都隻是他的單相思,盡管他從沒有對她親口說過。
直到某一天,秀蓮的生辰,雁回鼓起勇氣,送出一朵他豁出性命采到的珍貴靈芝,秀蓮瞥見靈芝的那一刻,臉上的不屑幾乎令痛苦湮沒他的心。
她倨傲地抬起頭看著他,“雁回,你應當知道,我與李公子從小便定下婚約。”
他怔了片刻,隨即急急說道:“我……我從沒想過要得到什麼。我隻是希望你開心。”
秀蓮撐著下巴細細想了一番,隨後抿嘴一笑,“你想要讓我開心,很簡單,答應我一件事。”她湊過去,低聲耳語了幾句。
雁回猶豫片刻,始終遲疑不決。
秀蓮跺了跺腳,“你到底答不答應?”
“好,我答應。”雁回收起猶豫,重重點頭。
許縣令深知這個女兒性格頑劣,容易闖禍,對她管得十分森嚴,因此每夜看守縣令府衙的侍衛極其眾多,想要溜出去不是一件難事。
秀蓮貪玩,想要去逛晚上的集市,命令雁回要帶她出府。
如果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也許雁回寧死也不會帶著她離開。
萬籟俱靜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隱約聽到鳥兒嘰嘰咕咕的聲音。
秀蓮與雁回躲在圍牆下,四處打量著府裏的侍衛,見沒人經過,秀蓮拚命催促著雁回,“快點讓我上去!”
雁回猶疑不決,“秀蓮,不如,我們帶幾名侍衛出去吧?”
秀蓮眼睛一瞪,“你胡說什麼呢?要是帶著侍衛出去,豈不是會被爹爹發現?雁回,你可是答應了要讓我開心的。”
雁回垂下頭,咬著牙矮下身子,雙肩一沉,秀蓮踩著他的肩膀翻上牆頭,她身子不穩,忽然從牆頭上栽了下去。
雁回心中一驚,立馬也從牆頭上翻了過去。
“秀蓮……”他話音未落,立刻發現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中年男人,麵目陰沉,唇角掛著一抹陰森笑意。
秀蓮瑟瑟發抖地被他扣在懷中,那中年男人的手輕浮地從她身上滑過,似乎有意要激怒雁回。
雁回咬牙,“放開她!”
“雁回,你可真是令我好找啊。隻要你告訴我鬼穀在哪裏,我就立刻放棄追蹤你,順便把這丫頭歸還給你。怎麼樣,你要不要答應我這個條件?”
這人暗中跟蹤了雁回許久,沒想到他居然一路追著他來了許昌。
可雁回一口回絕,“不可能。我逃離鬼穀,已是不肖,怎能背叛師門,讓師傅和師兄們蒙受世外幹擾?”
“雁回,你瘋了?我不管什麼鬼穀不鬼穀,總之你必須得救我,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秀蓮尖聲叫著。
那中年男人嘿嘿一笑,順勢把胡亂大叫的秀蓮給打暈,“我給你一夜時間考慮,明日此時,城隍廟見。你若是敢帶旁人前來,我叫你領一具屍體回去。”
故事講到這裏時,雁回忽然停住,他抬起眸子,淡淡地看著君紫,“若是姑娘遇到此時,應會如何選擇?”
君紫毫不猶豫地開口,“自然是一人前去救人。”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邢邵辰,若是他被人威脅,她一定不顧一切去救他回來。
仿佛知曉君紫的心意,邢邵辰輕輕伸出手,與君紫十指糾纏。
君紫抿嘴一笑,心裏隻覺得世間如此多的煩擾,可有邢邵辰在她身邊陪伴,兩人彼此信任相愛,足以過完這一世人生。
雁回淒然笑了笑,“是了,那日,我也是如此選擇。秀蓮,你還記得那日發生了什麼嗎?”
秀蓮拚命搖頭,雙手緊緊拽著許縣令的衣袖,一張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許縣令不忍女兒受此折磨,擋在秀蓮麵前,“師爺,如今秀蓮已經知錯,你又何苦……”
“你給我閉嘴!”雁回抬高聲音,冷冷斥斷許縣令的話,繼續講下去,“那日過後,如你們所言,我一人獨自去了城隍廟。我想,秀蓮與此事無關,我便是拚死,也要把她給救回來。”
城隍廟裏,寂靜無聲。
更夫扯著嗓子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雁回一身黑衣,出現在廟前。
他深知那人心狠手辣,武功高強,斷不可在他麵前耍心機,於是用力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一簇篝火劈裏啪啦地燃燒,火苗上架著一隻野雞,發出食物的香氣。
中年男人坐在篝火旁,沉默地看著火勢,或是用棍子通一通火堆。
火光照映在他臉上,或明或暗,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我來了,秀蓮人呢?”他沉不住氣了。
中年男人抬起頭,微微一笑,“隻要你告訴我鬼穀在哪裏,人,我立刻還給你。”
“你讓我見一見她,隻要她還活著,你想要知道什麼都行。”雁回的態度並不如上次堅定。
中年男人並不把雁回放在眼裏,也不見他如何行動,秀蓮忽然被一根繩子捆綁著,從天而降。
“秀蓮!”他心中一驚,立刻想要上前把她救下來,可一簇火光已經迎麵朝他撲來,阻住了他的去路。
他暗自咬牙,“好,我這裏我有一副鬼穀的地圖,給你!”他從懷裏拋出一張地圖,方向卻是篝火處。
中年男人立刻朝地圖撲去,與此同時,雁回也閃電般地撲向了秀蓮!
他一把抱住秀蓮,割斷繩子,就朝窗外飛撲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那中年男人也拿到了鬼穀地圖,他欣喜展開,瞬間臉色陰沉,狠狠把地圖扔進火中。
雁回竟敢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