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氣氛沉悶，偶有幾個小廝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卻被府中的管家斥責一番。
初一坐在爐火旁邊，靜靜的收拾衣服。杜姨娘看著初一心情不好，難免要多問幾句。
“可是大小姐回來了，惹老爺不高興了？我看老爺冒著風雪出去，定是因為大小姐不懂事。”杜姨娘言到此處，深深的歎了口氣。
“姐姐平日裏就瘋瘋癲癲，尚書府的一眾奴才從不與她計較。如今，她已經嫁做人婦，卻仍舊這幅模樣。對父親句句頂撞不說，還要參與國家大事。若是陷父親於不義，我們整個尚書府都會跟著陪葬。”初一心中自有思量，處處以尚書府為先。
“你和大小姐不同，她是嫡女，又嫁給了太子爺，以後定會光耀門楣的。你是庶女，有些事你不要多嘴，不然的話，你父親心中不快，總是要用府中的奴才們撒氣的。”杜姨娘了解歐陽鋒的脾性，不免多叨叨了幾句。
“娘，父親從不拿下人開刀，大抵是因為他知道伺候主子是多麼的不容易。是姐姐不懂事，總是為了太子爺犧牲尚書府的利益，才會讓他們父女的關係越來越差。唉……女兒都是一些不經之談，您也別放在心上。”初一本想著要和母親解釋清楚，可是轉念一想，說多了母親也未必明白。
杜姨娘在府中病了多年，一直在幾個丫鬟的伺候下，喝著苦藥。別說是朝中的大事兒，就連府中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她都未曾過問。多說無益，糊塗便好。
“你也是，一個庶女為何老是和嫡女一爭高下？雖然歐陽芊芊處處不如你，可是人家生得好，誰叫他們兄妹是大夫人所出的孩子呢？”杜姨娘言到此處，神情之中，竟然有幾分落寞。
在杜姨娘心中，都是她虧欠了歐陽初一，若杜姨娘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切的事情都不會如此繁複了。
“娘，太後娘娘已經下了懿旨，讓我們娘倆到宮中過除夕。皇上病著，一直沒見好。太後本想著用喜慶的事兒給陛下衝衝喜，這才邀請各位大臣的家眷進宮。母親您一直在府中養著身體，這才見好了。有些事兒，有些話，您千萬不要說，否則定會禍及尚書府。”臨行之前，初一不免多囑咐了杜姨娘幾句。
“我知道，我是上不了台麵的人。若不是夫人病了，這等好事怎麼可能輪得到我？”杜姨娘垂下眼眸，心中有些受傷。
“娘，您怎麼會這樣思量？都是一家人，你也是為了尚書府著想。太後娘娘為人和善，隻是那惠妃娘娘……心眼兒就多了些許，她在後宮中生活許久，定要比平常家的婦人更有城府。況且，惠妃娘娘是太子爺的生母，眾人總是要高看她一眼的。若是見了此人，您隻管著笑便好。”初一忍不住多叨叨了幾句。
“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給尚書府丟人。惠妃娘娘為人和善，我也是聽人說了幾十次的。我詩書不通，就坐著賠笑就好。”杜姨娘很有自知之明，卻也讓初一不放心。
“娘，這是女兒親手縫製的袍子，您試試，看合不合身？”初一咬了絲線，把袍子推到了杜姨娘的手中。
杜姨娘上下打量，不禁嘖嘖稱讚：“這針腳細密平整，款式新穎大方，彩繡輝煌之中卻有一分難得的素氣與平靜，還是你最了解我。”
幾個奴才在身邊伺候著，給杜姨娘換上新裝。
眾人連連嗟歎：“杜姨娘，您穿這身衣服真真是合身的。好像三小姐給您量過尺寸一般，沒有半分的不對。”
“我生的女兒，當然要了解我這個做娘的了。”杜姨娘聽罷，笑得合不攏嘴。
“三小姐，老爺回來了。”翠竹看著房裏的氣氛，低聲在初一耳邊道。
“我這就去看看。”初一放假了手中的東西，給杜姨娘行了個大禮，就從北苑出來了。
“怎麼才回來？路上可安全？”初一疾步走在前麵，壓低聲音問道。
“一切都好，奴婢怕三小姐不放心，這才一路護送老爺過去的。老爺的確去了瑞王府。”翠竹笑著道。
“那就好，見了瑞王爺，我就放心了。”初一笑道。
“此次後宮之行，恐怕是惠妃娘娘給我們擺的鴻門宴，這女人城府極深，手段狠辣。鑒於鳳潥陽夜會金陵王，我勸小姐還是不要去了。”翠竹是鳳景瑞身邊的丫頭，眼界自然也是不同的。
“有太後娘娘作保，我害怕什麼？不過是請君入甕，我就把太子爺變成甕中的鱉，捉了去便罷，沒有我做人質，這場戲還如何能演下去？”初一聰慧異常，怎會看不穿鳳潥陽的圖謀？
“可是……王爺會擔心您的安全。”翠竹頓了頓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鳳羽要不行了，東宮必然有一場嘩變。惠妃娘娘早就知道，鳳景瑞鍾情於我。若是他們母子手中沒有什麼可以依傍的王牌，恐怕他們不會任意妄為。我自有脫困的法子，你不必擔心了，你隻管幫我收拾好東西，我要的各種藥材，你都悉數給我帶好，便是幫我大忙了。”初一辦事自有分寸，翠竹也是勸不了的。
翠竹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初一未曾進門，卻見燭火之下，父親背部佝僂，抱著傾城的牌位哭得傷心。
“傾城，爹要帶你離開這裏一段時日，等待一切風平浪靜了，爹再帶你回來。你千萬不要亂跑，若是找不到家，這可怎麼辦？”歐陽鋒句句懇切，聞者皆是涕淚橫流。
初一的手懸在半空中未曾落下，卻停在門口不再言語。
傾城姐姐在父親心中的地位總是不同的，養在身邊的女兒突然沒了，那錐心之痛，歐陽鋒定會找個出口發泄一下的。
而歐陽芊芊，是所有事情的導火索。
糾纏和沉淪之間，歐陽鋒的抉擇已然是理智的了。隻是，外麵死一般沉寂，卻平添了幾分騷動，讓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