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以為萬事大吉的劉大人將入肆門，卻見幾個儒生模樣的人在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嗎？皇上要親臨貢院，給眾人一個解釋呢！“
“那又怎樣？以當今聖上的處事風格，定會一口咬定是我們儒生帶著貢生作亂，給他老人家心裏添堵。”
“就是的，如此氣堵，以後連丹藥都吃不進去了，定會省下不少銀子。”
“國庫虧空，都是拜鳳羽所賜，如今又鬧出這麼大的事兒，鳳羽不惺惺作態地解釋一番，恐怕都對不起死去的先皇。”
“我看未必，若是鳳羽一心想要徹查此事，給眾人一個交代呢？”
“怎麼可能？他一向厭棄寒門弟子，朝中僅存不多的忠臣都是寒門弟子出身，日日在他身邊盡忠言，於鳳羽來講，是煩悶不已的。他恨不得把寒門弟子一腳踢開，永遠也見不到才好，怎麼會對我們發聲？”
眾人聽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劉大人一聽，心中緊張萬分。
“你可知道這些人是什麼身份？”劉大人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小廝道。
“這些人都是翰林院的儒生，旁邊的那幾位都是參與此次靜坐的貢生。這些人真真是沒事兒閑的，坐在貢院門口，現在倒好，就連聖上都被驚動了。禮部已經差人安排明日的見麵，陛下親口所說，他要去見見這些靜坐示威的貢生。”那小廝消息靈通，便既是一個。
“如此下去，怎麼是好？一介布衣，居然妄圖想要一睹天顏，我看他們是不想活了。”劉大人言罷，緊緊的攥了攥手中的茶杯。
“這還不止，這些貢生把整個貢院都圍得水泄不通，不過就是為了那些動過手腳的考卷。他們一口咬定謄錄官和彌封官是罪魁禍首，所以才守在貢院不肯離開。奴才聽說，左侍郎已經自戕了，還帶著一家老小上路。若是那些貢生可以翻出當日的考卷與彌封官的考卷作為對比，估計所有上榜的世家弟子都要被奪了官位，不再算數。”小廝言到此處，不僅為世家弟子感到可惜。
“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一朝中第，若是被這些窮鬼給搶了官位，我們這些朝中的一品大員怎會放過他們？”劉大人邪魅一笑，讓小廝不覺明曆。
晚些時候，劉大人親自拜訪江大人。
江大人一家聚在一起，慶賀貢生舞弊案完美解決，一桌子的珍饈佳肴，還沒動幾筷子便看到劉大人一臉蒼白地進了門。
江大人一家互望了一眼，淡淡地道：“不知劉大人造訪……”
“不必拘那些虛禮，我與你有要事相商。”劉大人一句話，便讓在興奮之中的三人給拉會現實。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是陛下沒有采信我們的諫言？”江大人一揮手，府中的眾位奴才七手八腳地撤走了桌子上的吃食。
“你有所不知，這些貢生絕非普通之輩。他們早就計劃好了，圍攻貢院，我們還以為是他們發泄的手段而已。如今仔細想來，才知道這些人的真正目的。”劉大人言到此處，忍不住搖搖頭。
“您這是什麼意思？一群窮書生還能鬧出什麼事情來？”江大人不以為然，便笑了笑。
“這些貢生一直在貢院門口吃睡，甚至不懼外麵天寒地凍，他們為了什麼？當然是一眾寒門弟子的原始考卷！”劉大人一語道破天機，讓江大人差點打翻手中茶杯。
“這……怎麼會？彌封官……”
“就是謄錄官和彌封官惹出的事兒，他們當然要從這兩人身上下手。我們一直想要找個替罪羊，卻不想這些貢生早就安排好了。而且陛下明日就要親臨貢院，聽取一眾儒生和貢生的訴求。若是他們要求朝廷打開原始考卷，那謄錄官便露餡了，所謂舞弊之案，會如他們所願真相大白。到時候上榜的眾位世家弟子，可如何是好……”劉大人雙手一攤，竟然也無奈起來。
“大人聰慧，我怎麼沒想到這層？”江大人此時才知，眾貢生行雖淺薄，其意則深。
“我覺得，這些原始的試卷，斷斷不可以留。若是留下，就是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利刃，隨時會要了我們兩人老命。”劉大人眼神堅定。
“以大人之見，該如何處理？”江大人輕輕地拍了拍劉大人的手道。
“燒！”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一個字來。
“如此一來，那死傷的貢生也該畏懼權貴，原始的考卷被付之一炬，到時候對質的時候，一眾貢生拿不出證據來，也要對此次的秋試結果認命。送佛送到西，我們不能給世家子弟找麻煩，我們收了人家的銀子呢！”劉大人笑的開心，如此說辭令江大人頗為讚同。
“就這麼辦了！來人！把秋刃那小子給我叫來！”江大人語氣輕快地道。
一眾貢生在貢院和衣而臥，雖然天寒，可是瑞王府給眾人送來了不少火盆和棉被，老忠王還給貢生搭建起了低矮的考棚，做臨時休息之用。
隻等明日，陛下就會親臨考棚。
瑞王爺手中握有重要證據，到時候對峙起來，恐怕鳳羽便沒什麼說辭了。
“你家裏是哪的？”一個凍得縮手縮腳的貢生笑著道。
“涼州，涼州今年隻有二百個貢生的名額，我擠破了腦袋才搶了一位，絕對不能讓這些不學無術之人踩在我們頭上。”
“唉，世事淒涼，若沒有瑞王爺為我們著想，恐怕此事就會不了了之。”
“我聽說，瑞王爺還有殺手鐧沒用，我甚是期待明日與鳳羽一見。人人都說他荒淫無度，若不親眼見了，我還不能盡信。”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沒有在意他們已經被秋刃和一眾蒙麵黑衣人圍住。
夜裏涼了，眾人忍不住沉沉睡去。
淩晨時分，幾人驚覺天氣暖了些，頗為愉悅的睜開眼睛，卻不想，見到了一個他們永世難以忘懷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