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歐陽府,鳳景瑞和歐陽初一就這樣恒古的站立,對視,往事成灰一如當年漫天煙沙。
這個擾亂他心神的楚衣,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成為戶部尚書家的三小姐,歐陽初一。楚衣-初一,亦或是自己從頭到尾弄錯了,鳳景瑞苦笑著。
初一望著眼前這個出現在琉璃院的身影,模樣依舊豐駿深沉,有些不羈有些怨懟。興師問罪也罷,自己丟下謎團抽身而去也罷。
此刻鳳景瑞就像抓索逃婚媳婦一樣,看著眼前一身包裹在紫暈中的人兒,還是那樣絕豔驚人,他的心思千回百轉。
“難道你就沒有對我有所解釋的嗎?”他執拗地站在廂房的蘭花架旁一動不動。
“呃……你先坐”初一明顯有些局促,含糊所以,顯然她十分意外兩人會如此相逢。顯得極為不自在,捏了捏青蔥的指節,指了指黃花梨椅子。借著轉身倒了兩杯熱茶,緩釋過於內疚或者不寧的情緒。
琉璃院的廂房在北麵,裏麵種植了許多藥草,甚是清雅。初一過慣了大漠淳樸無束的生活,自有些清高孤絕的做派,麵對禮數甚多的丫鬟侍從,極為不喜,索性都被她打發去了外院。
“嗬,時間過得真快……”她突兀一句,想起那些藏在心裏遙遠的念想,有些感概。
“我出世便惡疾不得生,爹隻好把我給了醫尊魔蠍蒼穹,自此我便養在北漠……”鳳景瑞並未答話,目光似在審視,又似別無他意,仿佛初一所敘隻是歐陽府的家常絮語。
“義父並無子嗣,我便得以承歡膝前,他平生醉心醫理,我倒也學了一些。但是最終沒能用得上,救回那些曾經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他們便……去了……”她感到有些唏噓,想著那夜的切膚之痛滴血痛楚,宛如心尖上的白發,長一寸刺一寸,她似乎陷入迷亂。
鳳景瑞著實懵了,他原本大有興師問罪的勢頭,要將眼前這逃犯拷打審問一番。此刻見初一又陷入魔靨中,自是不舍,也就罷了。
“罷了丫頭,楚衣或者初一,我也不深究了。隻是為何不辭而別……”
不辭而別,這也是初一一直在想的問題,或者是義父警覺鳳景瑞看出了倪端,或者真被悍匪傷了元氣,或者想讓自己離去,烏蘭托怎麼忙怎麼亂,風卷殘雲樣一切消弭殆盡,不留痕跡。
“呃,義父身體微恙,加之家母病重,所以不得不匆忙離去。”初一定了定神,收回盯著燭火出神的的目光,看了看鳳景瑞。
“哦,倒是杜夫人身子好些了嗎?”鳳景瑞沉聲問道,這丫頭咋是個磨人的刀石,以前的傷痛還未放下,幾句話又把自己倒回傷心事裏去了。哎他不由得搖了搖頭,看來今夜該道歉的該是本王不是。
“我顧著,娘親倒無大礙”女子淡淡笑了下,感覺自己有些疏忽,初一便俯身抽出案幾下的盒子,“我倒是自顧自話半響,這裏有瑞福堂的果脯,配上這龍井峰的霧茶,你嚐嚐”
看著一大盤膩人之物,鳳景瑞遲鈍了下,旋即笑了笑。這丫頭嗬嗬,他搖了搖頭。
“吃啊……嫌沾手啊……”初一瞪大眼睛璀璨一笑,撚起一顆蜜製去核的貢棗,俯過身塞進鳳景瑞的口中,好像再平常不過的動作。看著被摧殘得有些局促的鳳景瑞,她突然醒悟自己的行徑,在這鳳陽城算是孟浪了,臉一下紅到了耳根。
好甜,鳳景瑞沒有允許這個肇事者逃逸,攬過身邊嬌媚的女子,那靈動的眼睛略帶憂傷,光芒直射入自己心裏,麵麵相對,氣氛隱隱不一樣了。
蜜糖的甜膩濃密得誘人,在兩人鼻尖縈繞,羽毛似的輕觸落在那冰冷的唇瓣。這是他的,他想了很久很久了。他願意沉淪,就此沉淪,天知道這個女子讓自己找得亂了心智。忘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那順從得像隻貓咪的眼睛,閃爍著些許慌亂和驚訝。
他本能的抱住她,眼裏閃著灼灼的情意,這突如其來的蜜棗像暴風雨樣,讓人措手不及,卻又如此理所當然。
“初一……”淬不及防被擁入懷裏的初一呆萌著,耳邊的細語喃喃,像蠱惑的咒語,讓自己迷迷糊糊。羞澀的臉紅了又紅,她轉過頭鴕鳥樣埋入那熟悉的青竹味,整理已大亂的心神。心砰砰的亂跳,這個登徒子,她暗自咒罵道。
這個權傾朝野如日中天的軍神,不僅像個跟屁蟲樣護著自己,還為了自己報了血海深仇。隻是她的腦子突然閃出一句“哈哈,他就這麼巴不得我死嗎?”,是皇上嗎?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自己淩亂的綾羅,推開鳳景瑞。
“呃……我還沒謝你,幫我報了悍匪之仇。”她使勁咬了咬唇,定了定心依然一臉殷紅,盯著腳上青色絲履上紫色的藤紋,躲閃著鳳景瑞的注視。
“哈哈……你剛才已經謝過了”鳳景瑞愣了下,旋即大笑起來,這丫頭總是這樣紐結,一股子傻勁,他突然覺得好玩,望著一臉嬌俏的女子滿眼戲謔。
“你……豬一樣”初一被笑聲弄得慌了神,指著眼前可惡的男子惱怒地罵道。
豬一樣,嗬嗬,他被徹底逗樂。看著這個被他逼得語無倫次的丫頭,暗自得意,總算償了自己相思之苦。他不計較,什麼都不計較,隻要能這樣看著她,一顰一笑。
鳳景瑞好久沒有這麼滿足,這麼開心的笑過了,雖然自己手握兵權守護疆土,但是鳳羽的忌憚猜疑和打壓,常常讓他忍耐得喘不過氣來。
高高在上的皇權令鳳羽醉心長生疑神生暗鬼,親人、妃嬪、皇子、大臣……誰都是珍瓏局裏的棋子。層出不窮的汙鄙手段,局內局外的明算暗刺。他鳳景瑞一直殫精慮赤膽忠心,此年經年卻無法後退,退無可退。
此刻鳳景瑞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鳳羽一定會犧牲掉歐陽初一的,將她指婚四王爺以分割太子和歐陽鋒的陣營。這失而複得的女子,他決不允許初一有任何閃失,他的初一不屬於這個肮髒的鳳陽城。
倘若繼續苟且作態禮讓下去,他鳳景瑞又如何能保護自己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