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如煦,正是桃花吐蕊的四月,鳳陽城早已是鑼鼓震天的熱鬧,戶部尚書府邸早已人山人海,紅綢彩絛,鬥大的壽字在歐陽大人身後,有種冠蓋滿京華的喜氣。
今天是歐陽大人五十大壽的喜慶日子,鳳陽城但凡有些官階的都魚貫而往。
年前鳳帝鳳羽一紙聖旨,將歐陽大人嫡出長女歐陽芊芊許配給了四皇子鳳如恒,二女兒歐陽傾城配給了當今太子鳳溧陽,歐陽家兩朵女兒花,皆落入華龍大地的帝王之家。
入住東宮是何其榮光的浩蕩恩寵啊,成為了皇室姻親,而歐陽大人同時也墜入水火之災中。
“傾城,我鳳溧陽以天下為禮,此生決不負你。”
歐陽傾城嬌羞地攏了攏墨色貂毛的大氅,一雙青蔥玉手在當今太子鳳溧陽的手中化作寸寸綿軟。東宮之主,萬人景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為了這幾個字,她收起了生生喜歡的玉簫,因為太子隻喜歡聽古箏,收起了最愛的白色繡金錦緞,因為太子不喜白色……
隻是她到底沒有脫離天下女子一般的夙願,她忘記了自己不願為皇室婦的初衷,忘記了自家姑姑在冷宮中慘死的畫麵……
歐陽府書房,歐陽初一一身紫衣,眉間隱藏著若有若無的愁,她的手裏抱著一盆垂英鳧鳧的垂絲海棠。花萼如袍,柔蔓迎風,形色一體。
“溧陽哥哥……”隱隱約約的聲音從書房傳了出來。
歐陽初一撫了撫柔弱的海棠花蕊,書房裏,當今太子她的姐夫正和歐陽府嫡出的長女歐陽芊芊在一起。
衣裙紅得妖嬈,歐陽芊芊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真的好痛,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她就是要搶。
堂堂歐陽府嫡出的長姐,竟然被鳳帝指婚給鳳如恒這個病癆。為什麼傾城那個賤人有那麼好命,粗鄙蠢笨木訥自小跟著娘親在寺廟禮佛,在她的身上她歐陽芊芊真的沒看出半點優點來,憑什麼。
一個是二姐夫,一個是嫡長姐,適才為花開而心花怒放的歐陽初一一時間挪不動了腳步。風起,一身紫色的衣衫,一地紫色的花瓣,像極了滴淚的沙漏輕慢而下。
“初一!你抱著花杵在那裏看什麼?”鳳景瑞和歐陽傾城穿過花廳,在搖曳的紫薇花下負手而立。
初一,不!楚衣,鳳景瑞突然有種針刺的感覺,陽光穿透塵埃灑在淡紫色的衣裙上,顧盼間淺淺的憂愁流溢而出。就這樣看著,仿佛隔了幾萬重山,他以為她就這樣憑空地消失了,毫無音訊。
他找遍烏蘭托那條長長的市集,剩下的隻有魔蠍府人去樓空一片荒蕪,風愈來愈烈吹走閣樓滿眼的蕭瑟,也吹走了那個絕美的影子,留下大漠黃沙漫天和自己孤寂的身影。
“看你這丫頭又皮了不是”歐陽傾城懶懶的笑著,走向書房。
“不要過來……”歐陽初一一聲慌亂的驚叫,驚醒了屋裏的二人。鳳溧陽快速拉起衣褲,整理好微皺的衣衫,褪去紅暈的臉上不悲不喜。
“啊……你們,你們……”歐陽傾城驚叫一聲,荼蘼的氣息讓她瞬間明白,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麼。歐陽傾城僵立在門口腿腳無力,滿臉淚水,任由初一托扶,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親妹妹和自己命定的夫君苟合。
“歐陽初一,怎麼回事?”
鳳景瑞被歐陽傾城的尖叫聲喚醒,見初一還是傻傻的站著,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的姐妹,為何做出如此陰宄的行為。他的丫頭還是這般純良,他寵溺的笑了笑。
“歐陽芊芊,你怎會如此下作……”歐陽傾城怒極,撲向正心慌意亂穿戴衣物的女子。火辣辣的一個耳光傾盡全身力氣,歐陽傾城的眸子中現出淩厲的青芒,她要撕裂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憤怒讓柔弱的她滿身淩冽笑得似笑似癲。
今天以前,她傾盡所能的去做好,傾盡所有的去愛這個男人,她從來都不是妒婦,但是這個賤人卻是自己的親妹妹。那漫天的雪花飄落下來的時候,“傾城,我鳳溧陽以天下為禮,此生決不負你。”還猶在耳。
這偌大的後院動靜太大了,丫鬟婆子們都屏息忙裏忙外,小心翼翼宛如驚弓之鳥,生怕自己看了不該看的、聽了不該聽的掉了小命。
此刻鳳景瑞又何曾看不懂呢,一雙冷眸折射出複雜難言的光,不過很快消失。太子和歐陽嫡女本色出演的這場戲,還真是絕路抽薪。鳳羽你萬萬沒想到吧,這出惡人磨的戲倒是來得意外。
慌亂趕來的歐陽大人和管家,跨過長廊的條石。
“外麵賓客如雲,你們幾個圍在一起,到底在幹什麼”歐陽鋒麵色陰沉,急急走來厲聲嗬斥道。
書房一片狼藉,歐陽傾城抓扯著妹妹淩亂的衣裙,歐陽鋒的眼角瞥了瞥一旁有些窘迫的太子,心裏咯噔猛跳頓時失了顏色。
隻是那一瞬間,歐陽鋒鬆開緊鎖的牙關捏了捏出汗的拳頭,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這殺頭的大罪啊,可是已經發生了不是。
“冤孽啊……”他怒極一巴掌扇翻泫然而泣的歐陽芊芊。
“爹……”地上的人驚叫一聲,蜷縮在花架下,哭得梨花帶雨“爹,太子……溧陽哥哥……”心口一痛似乎已不能言語,留下自己對今日之舉匪夷所思的解釋。
鳳景瑞似笑非笑雙肩一聳,冷意的臉越來淡然悄悄離去。
“太子,你……你幹得好事,你太讓皇上失望了……”歐陽鋒怒極反靜了下來,畢竟是在朝堂上風雲數十年的老骨頭了。他沒法掌刮太子,更沒有道理去為難自家的女兒。
事情已經出了,無關對錯了。歐陽芊芊以後怎麼辦,婚前失去貞潔,四皇子那裏鳳如恒如何罷休,太子殿下倒是抵賴不了。隻是這傾城倒是委屈了些,這件事,他已經沒法兜底,他準備洗好腦袋進宮任由皇帝宰割。
他有些恍惚身軀搖晃了下,管家福伯急忙扶住他,誰也不敢說話,誰也沒法說話。
“都下去吧,外麵還有客人在呢……”歐陽鋒指了指大門前廳,對福伯點了點頭,他感到喉頭有些微甜,腦子裏一時淩亂。
“太子請留步。”歐陽鋒陰翳的目光在眾人散去後,鎖在了太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