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9章 執子之手,將子拖走12,就如擺渡人

虞臨醉了。

可他聽得見寇清揚的話。

雖然腦子轉得慢,但他還是扔了一句:“我才不去……”

寇清揚看著他,不說話了。

這個樣子的虞臨,竟有點可憐兮兮的。

他架起人,準備帶回去,虞臨都站不穩了,卻還掙紮道:“我不……不回去,我要在這裏……等……等他……”

寇清揚幹脆一手刀給他劈暈了。

扛著個大男人挺費勁的,把人扔到床上,寇清揚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幫虞臨把靴子脫了被子蓋上,才掩門出去。

隻是洗了一把臉,寇清揚便又過來守著了。

虞臨喝得太多,他怕他半夜難受,興許會吐,總不能讓他吐在床上。

這一守,就守到了天亮。

虞臨睡得很沉,並沒有什麼動靜,寇清揚放心地走了。

他去了廚房,讓人熬了醒酒湯,湯一好,便又親自送到了虞臨房裏。

此時朝陽已經升高,虞臨卻還不見醒。

寇清揚疑惑,過去摸了摸,才發現他的臉有些燙。

醒酒湯用不上了,寇清揚改去熬藥。

從昨晚到現在,他就忙著伺候虞臨了,活生生成了個老媽子,跑得團團轉。

好在軍醫看過之後,說並無大礙。

灌了藥,快要正午時,虞臨終於睜眼了。

他頭疼。

“清揚?”

寇清揚見他醒來,心弦一鬆,又關切問道:“快正午了,餓嗎?”

“正午?”

虞臨驚了一下。

“我睡了這麼久?!”

寇清揚指了指一旁的藥碗,言簡意賅道:“你病了。”

虞臨愣了愣,然後就不好意思了。

估計寇清揚在心裏笑話他呢吧?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確實有點丟臉……

虞臨臉色有點憔悴,但他躺不住了,想下床出去走走。

寇清揚讓人去準備清粥。

剛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圈,就有士兵來報,說東離太子的人求見。

虞臨怔了一下,雙眸頓時就有了神采。

“快請進來!”

來的人果然是百裏雲瀾的近衛,虞臨認得。

他還沒張嘴,對方便先聲奪人:“虞公子,我家殿下病了,你竟連看都不去看一眼?”

“病、病了?”

虞臨愣住。

那近衛對他很有意見,壓低著聲音,咬牙切齒道:“殿下的病還是因虞公子而起!虞公子倒是能耐!”

因他而起?

虞臨酒後醒來的腦子有點不靈光,把這話翻來覆去嚼了嚼才嚼出味道來。

他頓時更為懊悔。

“你家太子現在何處?我現在就去看他,快帶路!”

那侍衛表達了不滿,也不敢說太過不敬的話,甩完臉子就悶聲道:“虞公子請隨屬下來!”

虞臨還沒換下沾著酒氣的衣服,也並未梳洗,但他顧不上狼狽了,讓人牽了馬來就要跟那人走。

寇清揚端了粥來,恰好遇上。

“雲舟,這是要去哪兒?”

虞臨利落翻身上馬,“百裏雲瀾病了,我去看看他!”

寇清揚一手抓了韁繩,不讚同地阻攔:“雲舟,你自己都還病著,明日再去。”

虞臨哪裏等得到明日。

他一把搶回韁繩,翻白眼道:“我哪兒病了?你才病了呢!哎呀,趕緊讓開!”

他策馬就走。

寇清揚閃避,手裏的粥差點灑了。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他不知該鬆氣還是該歎氣了。

百裏雲瀾所在的城池並不太遠,小半個時辰就到了,虞臨下了馬就跟著那屬下往院子裏衝。

恰好一個屬下出來,正好遇上。

與帶路的侍衛一樣,此人對虞臨也沒什麼好感,冷冷叫了聲‘虞公子’。

虞臨忙問:“百裏……你家太子殿下呢?”

那屬下竟伸手一攔。

“殿下剛剛睡著,虞公子還是別進去打擾得好。”

虞臨半信半疑:“真睡著了?”

那屬下冷冷瞥他,“用不著騙虞公子。”

虞臨本來想闖進去的,卻因心裏有愧,而訕訕住了腳。

“那……我先去外麵等著,若你家太子醒了,請來告知我一聲。”

百裏雲瀾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傍晚了。

他欲下床,守在一旁的屬下忙道:“殿下躺著吧,虞公子就在外麵。”

“他來了?”

百裏雲瀾隻覺渾身的疲乏都散了大半,“去請他進來。”

虞臨被冷落了兩個時辰。

一看見百裏雲瀾的近衛來,他騰地站起了身,不等人說話就迫不及待問:“是不是你家太子醒了?”

那近衛不冷不熱道:“醒了,虞公子請吧。”

虞臨懷疑百裏雲瀾早就醒了,是那些屬下故意瞞著不報冷落他,見著百裏雲瀾的這一瞬,他心裏的怨氣就沒了,心想,就算是故意整他,他也不和他們計較了。

“雲瀾……”

虞臨幾步就挨了過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著床上的百裏雲瀾,麵色有點尷尬。

百裏雲瀾朝他一笑。

“剛到的嗎?發冠都歪了。”

虞臨趕緊扶了扶。

他一心掛念著百裏雲瀾,坐了小半天,壓根兒沒想到去整理儀容。

為了不讓百裏雲瀾多想,他嗯了一身,忙俯身問:“你怎麼樣?好些了嗎?藥喝了沒有?大夫怎麼說的?”

百裏雲瀾咳了一聲,“沒請大夫……”

虞臨這才反應過來,確實不方便請大夫,於是又問:“那藥呢?連藥也沒喝嗎?”

百裏雲瀾看他緊張,笑道:“喝過了,也好多了。”

“那就好!”

屋子裏隻有兩人,虞臨就不顧忌,也不扭捏了,他一把抓了百裏雲瀾的手,“雲瀾,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以後不這樣了!你別生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低頭。

百裏雲瀾道:“我沒生氣。”

虞臨不信他沒有半點生氣,於是很鄭重地道:“真的,我以後不敢了!你不是有內力嗎?若是我還……你直接動手就好了!”

百裏雲瀾有點欣慰,又有點好笑。

早知如此,他早早裝病就好了。

離得近了,他便嗅到了味道,“雲舟,你身上怎麼有酒味?”

虞臨下意識就捂了嘴往後退了退。

如此欲蓋彌彰,倒把百裏雲瀾惹笑了。

“你喝酒了?”

虞臨悶聲道:“昨晚,喝了一點點。”

這時候都還能聞見味道,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一點點,百裏雲瀾心思一動,豁然明白了。

他和虞臨解釋:“雲舟,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去雪鷹城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虞臨忙接口。

百裏雲瀾是病了才沒去,他知道了。

“以後不要自己喝悶酒了,有事就派人來尋我。”百裏雲瀾才是病患,他反而有點心疼虞臨。

同時,虞臨對他的感情,他認識得更清楚了。

隻是沒去見他,他就這樣,若以後兩人分開了……

百裏雲瀾心生不忍。

他的眼神讓虞臨心頭一熱,虞臨坐過去,伸手將他抱了,“我知道了,以後不胡思亂想,你快些好起來。”

百裏雲瀾對這姿勢實在……

虞臨這是把他當女人抱了……

誤會解開,虞臨心中的鬱結便散了七七八八,隻是,他不敢輕易再碰百裏雲瀾了。

接下來的日子,不管百裏雲瀾去哪兒巡城,他都光明正大寸步不離地跟著,寇清揚竟也沒有半句意見。

每過一日,便少一日,虞臨活了二十一年,從未這麼黏人過。

可惜,他再不舍,分別的時候還是要來臨。

百裏雲瀾已經待了足足半個月,該回東離皇宮了。

自上次之後,虞臨就沒有再碰過他,如今分別在即,百裏雲瀾這一走,他們也就結束了。

虞臨想最後再睡他一回。

百裏雲瀾自然是願意的,讓他意外的是,虞臨今晚竟十分地溫柔,甚至還親了他。

他能感受得到虞臨的不舍。

同樣的,他也會舍不得,可他不能留在這裏陪他,也不能把他帶走,這是沒辦法的事。

還以為會纏綿到天亮,誰知,虞臨竟早早收了兵。

“雲舟……”

百裏雲瀾意外喊他。

黑漆漆的屋子裏隻餘喘息。

虞臨忽然俯身,又親他,百裏雲瀾嚐到了鹹澀的味道,大概是汗水流下來了。

等一切歸於平寂,虞臨鄭重道:“雲瀾,我年底就成親。”

這話,百裏雲瀾之前就聽過一次,如今再聽,明明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有點……

虞臨壓得他呼吸不暢,於是他狠狠換了一口氣。

“好,到時候我去觀禮。”

虞臨真想吼一句誰稀罕,可他忍住了,因為他想以後還能再看見百裏雲瀾。

他還關心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百裏雲瀾,你當初說,想要走出那段過往,如今,算是走出來了嗎?”

百裏雲瀾想了想,給他答案:“走出來了。”

“那就好。”

大半夜的,虞臨翻身下了床。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然後便是他的告辭:“雲瀾,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以後都小心。”

不等百裏雲瀾回應,他就開門走了。

這很不尋常。

如今還不到子時,虞臨要趕回雪鷹城去。

回到雪鷹城的時候,子時剛過,他睡意全無,便拎了兩壇子酒,躲在自己的院子裏喝。

百裏雲瀾說過,讓他別一個人喝悶酒,有事就派人去尋他。

可從今往後,他都不能再派人去尋百裏雲瀾了。

一壇酒下肚,虞臨就控製不住了,他像個娘門兒一樣掉了眼淚。

他就如一個擺渡人,答應了要把百裏雲瀾渡到對岸。

結果,他真把百裏雲瀾送過去了,可他自己,卻落在了河裏。

胃裏一陣翻滾,虞臨撐著石桌吐了。

吐完,他又繼續開另一壇酒。

虞臨不記得自己到底吐了幾回,到了最後,他已經跌在地上起不來了。

他腦海裏慢慢變成一片混沌,睡了過去。

虞臨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百裏雲瀾,他給他擦眼淚,又給他脫了髒兮兮的衣裳。

虞臨在夢裏混沌地想,是了,他曾想過分別的時候讓百裏雲瀾把便宜占回去,可終究沒來得及。

那,就在夢裏讓百裏雲瀾過把癮好了。

虞臨揮著綿軟的四肢去纏人,還口齒不清地說著邀請的話。

幸好是在夢裏,不然真夠難為情……

不多時,一陣真實的疼痛傳來,虞臨隻覺猶如一把利斧,劈開了他夢中的混沌,也劈開了他。

他疼得驚醒過來,卻被身上壓著的東西驚了一下。

是個活人。

“雲……雲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