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堯帝。
他在藥圃裏轉悠，身後跟著幾個侍衛，姿態閑然，就像逛自家後花園似的。
樓千雪頓住了腳步。
舅舅在信上說，蘇墨白走了，的確是沒說墨堯帝也走了。
可舅舅卻和她說，可以回來了。
舅舅是故意的？
是不是他和墨堯帝已經談清楚了？
樓千雪抱著兒子，躑躅不前。
邊上的蘇墨晚立即也停了下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立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之前，在皇後的景陽宮裏，慕容景和墨堯帝說過‘五皇子’的事。
如今墨堯帝追來，在藥王穀盤桓了好幾日，想必是已經知道樓千雪的存在了。
蘇墨晚想完一圈兒，偷偷瞄了後麵的慕容景一眼，才悄聲和樓千雪道：“千雪，沒事的，老頭子很好說話，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樓千雪不想回宮，墨堯帝不會強行為難的。
樓千雪倒不是擔心墨堯帝會強行將她帶走，她隻是單純地不想見這個人。
這是她娘寧可孤身養育她也要離開的男人，不管誰對誰錯，她對他都不會有好感。
慕容景抱著孩子，走在了前麵去。
樓千雪暗暗吸了一口氣，和蘇墨晚道：“咱們也走吧。”
那頭的墨堯帝本來是優哉遊哉的，待看見漸漸走近的一行人，眼睛猛地就亮了起來。
他腳步一轉，大步過去。
慕容景怕他父皇太心急反而會壞事，步子也大起來，在離著樓千雪蘇墨晚三丈餘的地方將墨堯帝攔住了。
剛剛有慕容景擋著走在前麵，墨堯帝都沒能看清樓千雪的臉，這會兒，他一伸脖子，可算是瞧清楚了。
一雙眼頓時瞪得極大。
這這這……這不就是萱兒大婚的時候，那個坐在蘇墨白邊上的姑娘？！
墨堯帝呆住。
原來，他早就見過女兒了！
正如那句話，相逢對麵不相識！
墨堯帝有點心酸。
好在，他現在終於知道了！
偏偏秦王這小兔崽子沒眼力見兒，墨堯帝低聲道：“你攔著做什麼？給朕讓開！”
慕容景道：“父皇別急，還是先進去再說，此處不合適。”
墨堯帝被兒子一提醒，理智回籠，也覺得有道理，趕緊將目光收回，怕嚇著女兒似的，裝作去逗慕容景懷裏的奶娃娃。
一邊逗，一邊吩咐兒子：“那就快走，別站著，趕緊的！”
墨堯帝急匆匆而來，又帶著秦王急匆匆走在了前麵，並沒有立即就過來相認，樓千雪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了。
蘇墨晚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緩解，隻得默默跟在一旁。
走了沒多遠，藥王就迎出來了。
他對墨堯帝挺冷淡，但因為有秦王在，該有的禮數，一樣沒少。
墨堯帝嗬嗬訕笑兩聲，然後催著他回院子。
藥王讓弟子先給父子倆帶路，自己落在後麵，等外甥女。
蘇墨晚一看舅甥倆就是有話要說，很識趣地去追前麵的父子倆。
“舅舅，怎麼回事？”樓千雪先開口問了，聲音低低的。
藥王瞧了一眼前頭墨堯帝的背影，也壓低了聲音：“雪兒，你不是不想跟蘇墨白走嗎？咱們說到底是江湖出身，民不好與官鬥，更何況他還是琉夏的君王，多了一個公主身份護身，蘇墨白就奈何不了你了。”
樓千雪默然。
原來，舅舅是這樣考量的。
隻是，她不想跟蘇墨白走，蘇墨白應該也不會強迫她。
“舅舅不是說，蘇墨白已經出了江南了？這個身份拿來也是多餘的。”
藥王並不覺得事情這麼簡單，“他聲勢浩大拿來聘禮，如果就這麼走了，豈不是會淪為天下笑柄？隻怕不會這麼輕易。”
樓千雪也有這樣的擔憂。
但她沒有舅舅那麼緊張，她對蘇墨白的了解雖然沒有十分，七八分總是有的。
她已經多次說過那些話，一般的男人麵子都受不住，更何況是習慣了掌控一切的蘇墨白。
他應該不會再回來的。
樓千雪不說話，藥王就又道：“總之，等會兒話先別說死，萬一以後用得到墨堯帝呢？”
樓千雪隻能點頭：“好，我聽舅舅的。”
到了堂屋裏坐定，藥王與墨堯帝各占一邊，秦王坐在墨堯帝下方，樓千雪和蘇墨晚是站著的。
墨堯帝看向藥王，咳了兩聲，似是在催促什麼。
藥王神情冷淡，不情不願地，開口道：“雪兒，這是咱們雲墨的聖上，想必你也見過了，你的身世，舅舅三年前也告訴了你。”
這些話，其實全是說給墨堯帝聽的。
墨堯帝果然愣了愣。
三年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她在婚宴上見到他的時候，豈不是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她的父皇？
墨堯帝摒住了呼吸。
羽兒已經被女弟子送回院子了，樓千雪一身輕，她並沒有看墨堯帝，朝著舅舅道：“舅舅想要說什麼？”
墨堯帝一看女兒這態度，就有點著急，藥王很樂意看他這模樣，故意拿著腔調道：“皇上不辭辛苦千裏迢迢親自找來，應該是想接你回去吧。”
這話陰陽怪氣的，墨堯帝再次覺得藥王很不厚道。
他準備親自出馬。
“千雪，朕現在才找到你，你一定很怨朕吧？”
“不怨。”
“……”
墨堯帝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不管你怨不怨，朕虧欠你許多，希望你能跟朕回宮，讓朕好好彌補這些年的空缺！”
樓千雪終於正眼看向墨堯帝。
“舅舅養育我二十年，我也好好地長到這麼大，並不缺什麼。”
墨堯帝心想，你不缺，可朕缺。
見女兒也冷淡，他覺得這都是藥王給帶壞了，便軟了聲音，哄道：“可朕的確虧欠了你和你娘，這二十年來，朕一直派人在找你們，若是不給朕彌補的機會，隻怕朕往後都寢食難安。”
樓千雪依舊不為所動。
“二十年都好好地過來了，皇上還怕往後過不下去嗎？您子嗣眾多，實在沒必要這樣。”
藥王將下巴微微昂高了一些。
墨堯帝見女兒不吃這套，正著急，便想起了邊上的秦王和蘇墨晚。
他立即眼睛一亮。
“你和秦王不是早就認識了嗎？與墨晚也情誼甚濃，你就不想與他們常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