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蘇明棠頭疼,這邊蘇遠道也頭疼。
兒子的婚前準備由蘇柳氏一直操持著,由於蘇遠道差不多可以算是白手起家,沒有什麼族親,蘇柳氏累極了,逮著人回來就開始抱怨。
蘇遠道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蘇柳氏開始說蘇墨白的不是,說蘇墨白作為兄長還沒有成親,讓楓兒搶了先別人會說她這個嫡母刻薄繼子。
那意思是讓蘇墨白趕緊抓緊了時間把自己婚事敲定,好讓帝都城的誥命夫人們沒話柄來說她。
蘇遠道心下不喜,沉聲道:“當初墨晚的婚事你要指手畫腳,如今墨白的婚事你還想插手不成?”
蘇遠道如今還是一陣後怕。
當年,他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武官,並不認識姬玉,他在路旁救起了奄奄一息的母子倆,見女人容貌不俗,便將人帶回了府裏。
後來女人說要走,蘇遠道作為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憐香惜玉之心作祟,便說可以收留母子兩人。
女人猶豫再三,住下了。
蘇遠道給了女人一個妾室的身份。當然,能給的隻有一個身份而已,人家並不打算以身相報。
後來蘇遠道知曉女人肚子裏其實還懷著一個。
蘇柳氏當年不是沒鬧過,但見女人不和她爭寵,便也漸漸消停了。
直到生下蘇墨晚,過了沒幾日,女人毒發,在臨死前,才告訴了他,她是琉夏國的姬玉。
姬玉住在蘇遠道家裏幾個月,蘇遠道自然是生出了愛慕之心的。
姬玉就要過世,蘇遠道很難過,但他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驚天的消息。
他答應姬玉,會照顧好她一雙兒女。
墨堯帝對姬玉的愛慕,他當然知道,所以姬玉的骨骸被墨堯帝帶走,他作為臣子無話可說。
琉夏皇室的糾葛,蘇遠道並不清楚,但是琉夏姬氏一族的滅門案,蘇遠道還是知道的。
他以為姬玉母子是從滅門案裏逃出來的。
後來,琉夏皇帝親自宣布:琉夏皇後病逝,太子思母成疾,夭折。
琉夏另立了新後與太子。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蘇遠道明知蘇墨白蘇墨晚是蘇明棠的兒女,卻默許了蘇柳氏給兩個女兒換了親事。
在他看來,兄妹倆是琉夏姬氏餘孽,饒是蘇墨白再有能耐,也翻不出天去。
他養了兄妹倆十多年,仁至義盡,在親事上向著自己親生女兒,並不算很過分。
但是如今再看,這兄妹倆哪裏是什麼餘孽!分明是蘇明棠求之不得的寶貝!
蘇墨白此去北疆,和他深談了一個時辰。
剛剛回到帝都,蘇明棠果然火急火燎的找上他,一切全如蘇墨白所料所言。
蘇遠道這時候才有些後怕後悔。當初的婚事,蘇墨晚吃了虧受了委屈,隻這一件,就讓蘇遠道忐忑不安。
蘇柳氏並不知道蘇墨晚的真實身份,隻以為是他的女兒,所以全然不知道他的害怕。
蘇遠道隻恨自己之前沒有對兄妹倆好些!
偏蘇柳氏還在邊上道:“老爺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妾身指手畫腳!墨晚一個庶女,本該就要讓著嫡姐!哪有好事先讓庶女挑的道理!話雖難聽,但老爺滿帝都看看,哪家不是這個規矩!”
蘇遠道想起當時的換親之事是自己同意的,一口氣堵在胸口,悶悶不言。
蘇柳氏以為自己說到丈夫心坎上去了,連忙又道:“墨白也是,一把年紀了,也該是時候成家了,大不了妾身給他撥一份家產,讓他另立門戶就是了!沒得讓別人背後說妾身壞話!”
蘇柳氏覺得,對於蘇墨白這種無血緣關係的拖油瓶,她肯出錢讓他娶妻另立門戶,已經是繼母的典範了!
見蘇遠道沉著臉不說話,蘇柳氏便沏了杯茶,給蘇遠道遞過去,以帕子幽幽掩了眼角,似是委屈無限。
隻聽她道:“老爺,不是妾身說,墨晚也就算了,好歹是老爺的骨肉,陪嫁什麼的妾身也不少她一份!可墨白……墨白又不是您的種!妾身說句難聽的,給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也就罷了,沒道理還讓一個繼子來壞妾身的名聲啊!”
蘇遠道有些怒了,將茶杯重重擱在桌子上,喝問道:“墨白怎麼壞你名聲了?你倒是說說!”
蘇柳氏最怕蘇墨白分家產。
現在她親兒子馬上要成婚了,到時候禮錢肯定會收到手軟,這些哪能叫蘇墨白分了去呀!
她打算得極好,撐足了膽子和蘇遠道道:“若楓雖然是嫡子,可到底是弟弟啊,墨白是長兄,弟弟都快成親了,長兄的親事還沒有動靜!別人在背後該如何議論妾身啊!”
雖然蘇墨白不是親兒子,但到底掛了十幾年的父子名分,蘇遠道心底對蘇墨白還是喜歡的。
這時候蘇柳氏再說蘇墨白,蘇遠道便忍不住斥責道:“楓兒的婚事都是墨白親自去給求來的,誰還敢說你閑話不成!”
別人隻會說蘇墨白關心弟弟,有長兄風範。
蘇柳氏忙得頭發暈,本來隻想抱怨,豈料踢了一塊鐵板。
丈夫的態度就如茅坑裏的石頭一樣硬!
“老爺!話不是這麼說!他一個未成家的男兒去給弟弟提親,本就於禮不合!”
蘇遠道氣得一掌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跳。
蘇柳氏嚇得往後一縮。
“什麼叫於禮不合!這時候你知道於禮不合了?隻靠著我這張老臉,去了幾次都被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墨白親自上門,人家還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呢!你那寶貝兒子能如願?!”
蘇柳氏這回不用演,是真嚇哭了,哭得十分委屈:“老爺,妾身也是為了墨白好啊,他一日不成家——”
“好了!不必再說!”
蘇遠道豁然起身,甩袖往外走。
蘇柳氏見勢不好,趕緊追上去:“老爺,你去哪兒啊!楓兒的婚事還需要你做主張呢!”
蘇遠道頭也不回的道:“聽墨白說,晚兒有孕了,我去秦王府拜見一趟!”
蘇柳氏在後麵絞著帕子,眼神恨恨道:“月兒前陣子也出事了,老爺怎不先去楚王府看看她!”
蘇遠道腳步頓住。
顯然,自家女兒當眾出醜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蘇柳氏麵色一喜,正想再加一把勁兒,卻聽蘇遠道道:“聽說楚王要納側妃了,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連丈夫的心都籠絡不住!早知如此,也不用費勁將她嫁去楚王府了!”
蘇柳氏差點站不穩,淒然道:“老爺,畫月是教人害了呀!您不在,人家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您不給畫月討公道也就罷了,怎還數落起來!”
蘇遠道猛然回頭。
“當初,我是指望著畫月能派上用場!如今看來,全是白算計!你也該看明白些,趁早討好墨晚,將來咱們家指不定還要靠她。”
蘇柳氏氣急攻心。
口不擇言道:“讓我討好一個來路不明的賤女人生出來的種?做夢!老爺別糊塗了!墨晚再得秦王喜歡,如今也不過是個側妃!您還真以為她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蘇遠道本想吼一句:蘇墨晚本來就是鳳凰。
但最後隻是搖頭。
“不與你個無知婦人計較!”
兩刻鍾之後,秦王府。
蘇墨晚和玲瓏思君三人正在湖心亭裏吹風,不經意一回頭,隻見洛管家急急尋了過來。
待洛管家走近了一些,蘇墨晚笑問:“什麼事,您走這麼急。”
洛管家麵帶喜色道:“蘇大將軍來訪,說是想念蘇側妃您了,老奴已經讓人將蘇大將軍帶到外邊花廳去了。”
蘇墨晚嘴角一抽。
“您先請,我這就過去。”
待洛管家離得遠了一些,姚思君便羨豔道:“蘇大將軍待你這般好!一回都就來見你,慈父呀!”
蘇墨晚眼神一閃,微微一笑。
“你們倆待膩了就自行過去找七公主,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