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南宮遇愣住了,就連一邊的太後也呆住了。
南宮傲繼續道:“你娘,不是南國公的親生女兒,算是養女吧。”
南宮遇回神,他麵目惶然。
“我不信!我不信!您從哪裏知道的!為何我母妃從來沒和我說過!您一定是騙我的!”
“是真的,此事,朕也是剛剛知道的。”
南宮傲看了太後一眼,太後也覺得此事有些荒謬。
但太後的重點是:“這麼說,姚家拿個假閨女來騙咱們皇家?!”
南宮遇隻覺得腦中劈過驚雷。
他不敢想,若他母妃不是姚家的千金,那會是什麼身份?
南宮傲緩了口氣,又道:“你母妃是鄉下人家的孩子,南國公年輕時候,帶著家人出去踏青,他兩個女兒不慎走遠,遇上了山賊,一對年輕夫婦勞作歸家,正好路過,便大聲呼救,最後南國公的人趕到,年輕夫婦已經死在了山賊刀下,同時,南國公的大女兒,也遇害了。那對年輕夫婦就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當時家中隻留下了一個年幼的閨女,也就是你母親。”
話說到這裏,就已經夠明白了。
因為年輕夫婦對姚家有恩,南國公便收留了年輕夫婦的孤女,也就是南宮遇的母親。
當時,姚丞相告訴南宮傲,也正是因為如此,姚家才沒有對害死姚素馨的姚素盈出手。
姚素盈反而自己病死了。
也因為這一層恩情,姚家雖然不支持南宮遇,卻也沒有背後使絆子。
南宮遇還沒有從震驚中回神,太後先怒了:“也就是說,姚家弄了個鄉下女人嫁給了皇家?!”
也即是‘鄉下女人’這幾個字,刺激得南宮遇回了神。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母妃,從一個世家千金,變成一個鄉下女子!
這樣他豈不是連出身都輸給了南宮麒?!
“父皇,這一定是姚家編出來的故事!您老糊塗了才會相信他們!”
“放肆!”
太後中氣十足的嗬斥南宮遇:“有你這麼和你父皇說話的嗎!果然鄉野之人的孩子就是沒涵養!骨子裏就帶著低賤!”
不管皇帝的話是真是假,太後都願意相信,她現在是一點兒也看不上南宮遇了。
南宮遇則是變了臉色,他看向南宮傲,眼裏帶上了幾分狠厲。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他們姚家欠了我外祖父母兩條人命!就算南宮麒死在我手裏,那也還差一條!”
南宮傲眼底是濃重的失望。
“遇兒,你是父皇的兒子,隻要你把你弟弟交出來,父皇不會把你如何的。”
南宮傲不會把上官清其不是他兒子這事告訴南宮遇,甚至太後。
上官清其需要‘南宮麒’這個身份,來輔佐他的親兒子南宮麟繼位!
南宮遇已經沒法思考了,他已經瀕臨癲狂。“父皇說得對!兒臣也是您的親兒子!兒臣一直努力,就是為了將來能為硯雪江山出一份力!您願意給兒臣這樣的機會的,是不是!您會立兒臣為太子,甚至會把皇位傳給兒臣的是不是!”
南宮傲說出話來。
他對這個兒子是有感情的。
比起上官清其,他當然更喜歡親兒子南宮遇。
但是比起南宮麟,即便南宮麟癡傻,甚至可能都不認識他,他還是喜歡南宮麟。
那是他深愛的女人,姚素馨的兒子。
他不想讓愧疚隨著他下地獄,他想盡自己所能,減輕沉積十來年的懊悔。
“遇兒,沒有姚家的支持,你坐上了皇位也坐不穩的,你放了你弟弟吧。”
“不!沒有姚家的支持!兒臣一樣可以的!父皇您如此偏心,太讓兒臣心寒了!論年紀,我比南宮麒大!論努力,兒臣更甚!甚至論孝道,兒臣也比南宮麒強太多!他可是拋下您走了十來年!您要把皇位傳給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嗎!”
“南宮麒可是被你們母子逼走的!”太後厲聲道。
她堅決不允許一個鄉下女人的兒子繼承皇位!
“好!說白了,父皇您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了是嗎?那兒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您不顧念兒臣,就別怪兒臣不客氣了!”
南宮遇雙眼赤紅,他說完,大笑一聲,轉身就往殿外大步走去。
“你站住!你這個不肖子孫!”
太後氣得在後麵大喊。
南宮傲卻歎道:“母後,算了吧,讓他去,他隻是一時接受不了。”
太後氣狠了,又對皇帝道:“今日哀家直接問你,你打算把皇位傳給誰!上次哀家就告訴你,南宮遇打禁衛軍的主意!你這身子……你這身子時好時壞,你盡早把太子立了!”
太後也怕皇帝忽然駕崩,到時候就大亂了。她要皇帝現在就把太子立下!
“母後放心,朕已經立好太子,也擬好了傳位詔書。”
南宮傲說著,咳了起來。
太後有些不忍,走近了,拉著皇帝的手,眼中噙著淚道:“皇帝,不是母後說話難聽,母後也想你好好的,母後已經沒了你父皇,不能再沒有你了啊……”
南宮傲拍了拍太後的手,安慰道:“母後,這都是命。”
————
第二日早朝。
皇帝已經徹底走不下龍榻了。
文武百官皆在列,太後當著眾臣的麵,站到了金鑾殿上,拿出了一卷明黃的聖旨。
連姚丞相都有些意外。
猝不及防。
“李公公,這是皇帝親手寫下的傳位詔書,你來念,念完了再請大臣們辨認。”
太後說著,就把詔書遞給了李公公。
李公公看見姚丞相的目光,微微頷首回應,姚丞相便鬆了一口氣。
眾大臣其實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大皇子綁走三皇子的事還沒解決,就出了傳位詔書。
若是傳位給三皇子,不怕大皇子狗急跳牆害死三皇子嗎?
畢竟三皇子還在大皇子手裏啊!
就在眾人揣測不已的時候,李公公清了清嗓子,用他略陰柔的聲音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身染大疾,尋遍名醫不得良藥解法,此命不知續得何時,得眾位愛卿深懷牽掛,朕心甚慰。然,江山社稷需賢良者操持,況今有外敵來犯,朕心惶然,病中不得安寢。五皇子人品貴重,謙遜賢良……立為……立為儲君!三皇子器質衝遠,夙彰奇表,雄才偉略……今群臣推奉,立為攝政王!欽此!”
立五皇子為儲君?!
立三皇子為攝政王?!
整個金鑾殿裏的大臣,全都懵了。
包括念詔書的李公公,站在李公公邊上的太後。
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大臣們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怎麼就把五皇子立為儲君了呢?!
五皇子和三皇子一母同胞,要立,也該立三皇子吧?
況且,姚家可是為三皇子造勢已久,怎麼到了最後,儲君之位卻落在了毫無存在感的五皇子頭上?!
嗡嗡的聲響中,姚丞相格外的冷靜。
他早就知道了南宮傲的打算。
所以李公公拿下聖旨讓大臣們驗看的時候,他隻大略了掃了一眼,就遞給了下一位。
太後也覺得有些荒謬,但她不能在百官麵前拆皇帝的台,於是她過了最初的驚訝,便歸於平靜。
總歸,皇位沒給南宮遇,皇室高貴血統的傳承,算是保住了。
————
蘇墨晚到曆城快兩天了。
她還以為要再等一兩天,結果當天下午,南宮麟就被送到了。
蘇墨晚親自去接人,等看見人的時候,她驚得合不攏嘴。
“惠真?!你怎麼來了!”
惠真邊上,還站著一個眼神怯怯的半大夥子,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
惠真笑笑,他輕輕推了邊上的南宮麟一把,“接下來就是這個姐姐送你了,你要聽她的話,知道嗎?”
南宮麟揪著惠真的袖子不肯放手,蘇墨晚就問惠真:“不是說逍遙門的人護送嗎?你怎麼也來了?”
惠真賣弄道:“我和逍遙門有點關係,這個以後再和你說,你先送人吧。”
蘇墨晚也笑:“怪不得你之前說要賣消息給我,原來你的消息是從逍遙門來的。”
見南宮麟怯怯的看著她,蘇墨晚笑得柔和了一些,連語氣都溫柔了起來。
“上官清其是你哥哥吧?你哥哥讓我帶你去見他,你去不去?”
南宮麟睜著大眼睛將蘇墨晚打量了好一會兒,最後小聲道:“去……”
“那就走吧。”蘇墨晚說著,和惠真道別,“幸苦了。”
惠真笑笑。“反正是給錢的。”
蘇墨晚想取笑他這麼愛財,給佛祖丟臉,但是正事要緊,就沒多說。
她直接拉著人就上路了。除了惠真,逍遙門其餘人還跟著護送。
南宮麟很少說話,她問了也很少答,不過,倒是乖乖讓她拉著,沒哭沒鬧。
蘇墨晚就發現,其實南宮麟不傻,他隻是心智不成熟。
以後慢慢的,接觸的人和事多了,應該會好起來的。
帶著南宮麟,蘇墨晚沒敢光明正大走官道,所以費了點時。
等她帶著南宮麒鑽了很多山路和小道,一天之後,終於安全的到達了硯雪都城外。
這時候已經天黑了。
蘇墨晚往懷裏一掏,放了個信號,大約一刻鍾之後,趙琦就來了。
還帶了一個上官清其的人來。
蘇墨晚認識他,就問:“是要現在就帶南宮麟進宮嗎?”
那人搖頭,“不用,五皇子暫時交由南國公和姚將軍保護。”
幾人正說著話,就有大隊人馬過來了。
蘇墨晚眼神剛剛泛起警惕,那人就道:“是姚將軍!”
蘇墨晚不認識姚裴雲,姚裴雲一見著南宮麟就激動的將人抱了一下。
南宮麟不認識人,一個勁兒的掙紮,他有些無助的看向蘇墨晚。
蘇墨晚就道:“裴將軍,五皇子認生,要不,我親自送他去找南宮麒吧?”
姚裴雲聞言,這才正眼瞧向蘇墨晚。
南宮麟乘機掙開,躲到了蘇墨晚背後去,怯怯的看著姚裴雲。
“這位姑娘是?”
蘇墨晚淺笑道:“我是南宮麒的朋友,五皇子是和我一路過來的,您是南宮麒的二舅吧?”
“是。”姚裴雲說著,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城裏形勢大變,現在不宜送麟兒進宮。”
邊上上官清其的人又加了一句:“主子現在在南宮遇的手裏。”
蘇墨晚聞言,立即心口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