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通敵叛國。
這消息簡直來得猝不及防。
和工部尚書關係比較好的工部侍郎在邊上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問道:“沐尚書,你這不會是還沒睡醒吧?”
工部侍郎說出了大殿裏絕大多數大臣心裏的想法。蘇遠道鎮守北疆少說也有五年了,並且還偶有戰功,他要是通敵叛國,北淵不是早就該攻破北疆一帶了?
當然,也有少數和將軍府關係不好的大臣,心裏微微一動。
左相就是其中一個,他見工部尚書似乎一臉的篤定,也出列了,道:“沐尚書,這種話可不是亂說的,汙蔑也是一樁大罪,你要是沒有證據就胡亂參奏,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這話乍一聽是在替將軍府說話,實際上,是在催著工部尚書拿出證據來。
左相能坐到這個位置,不得不說,是有點兒伎倆的。
工部尚書剛剛被墨堯帝那一笑,就給笑懵逼了,有一瞬間魂都不在身上了,幸好左相這一句話,將他飄出去的魂給拉了回來。
墨堯帝那一笑,當真是笑得讓他沒了底,這時候他回過神來就趕緊大聲道:“臣有大將軍與琉夏國的通信為證!”
“哦?”
墨堯帝似乎也有點詫異,他濃眉一挑,中氣十足的道:“既然沐愛卿說有證據,那就呈上來朕看看!”
墨堯帝話音還未落,工部尚書趕緊就去掏袖子。
下一瞬,果然掏出來幾封信。
還是先前那個小太監,接了所謂的通敵證據之後就往上遞,一直遞到了墨堯帝手中。
大殿裏的大臣們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這回都不用竊竊私語了,直接就和菜市場討價還價一樣,那聲音大得,差點就要將大殿的頂都掀翻了。
“沐懷恩還真的有證據?!”
“是呀!居然真的有證據!”
“看沐懷恩那很有把握的樣子,多半是真的了!哎,真是想不通,蘇遠道好不容易爬到了大將軍的位置,怎麼想不開要去通敵呢!”
“你這話說早了,沐懷恩手裏的證據,還不一定就能證明大將軍通敵呢!”
“我看十有八九,懸!”
“哎,大將軍通的敵居然是琉夏?而不是北淵!這才是真的稀奇啊!”
“就是就是,要通敵也得是北淵吧?首先,北淵比琉夏強多了,其次,大將軍和北淵打的交道比較多啊!要說他被北淵招攬或者收買了,我還能理解,怎麼會是離著十萬八千裏的琉夏呢?”
“你說的這個我也想不通,該不會是沐懷恩剛剛說錯了吧?其實和蘇遠道互通書信的是北淵?”
“有可能!畢竟一大早起來寫奏折容易眼睛花,腦子還容易犯糊塗!”
“哎,算了算了,靜觀其變,咱們就是看熱鬧的,不要胡亂猜測了,一切等皇上定奪!”
底下亂哄哄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殿上的墨堯帝。他將三分書信接到手之後,先拆開了一封,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底下的工部尚書和左相等人一看墨堯帝這表情,心裏忽地一喜。
工部尚書是見過信的內容的,他這時候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就等著墨堯帝大發雷霆,下聖旨。
左相卻是不知道心裏內容的,但他一看墨堯帝的表情,就覺得工部尚書這回幹的太漂亮了!
另一邊有點憂心的就是禮部尚書了。
他這時候表情複雜的看了工部尚書一眼,心想,怪不得工部尚書之前隻說他手裏有把柄,卻又不願意告訴他,原來這把柄這麼大。
隻是……現在他女兒都跟著蘇若楓跑了,要是將軍府真的通敵叛國了,他女兒該不會受牽連吧?
想到這裏,禮部尚書就暗暗的記恨了工部尚書一把,這老狐狸之前不說明白,這時候忽然來這麼一招,怕是帶了要看他笑話的意思!
上麵的墨堯帝終於把三封信都看完了,他看著底下大聲議論的大臣們,響亮的咳了一聲,道:“眾位愛卿安靜!”
墨堯帝一發話,底下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個個伸著脖子瞪著眼,屏息看著上麵的墨堯帝。
墨堯帝臉上的神情很是嚴肅,這又讓一些大臣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
工部尚書臉上慢慢的染上了得意神色,雖然是半低著頭,可嘴角翹起的弧度已經泄露了他的心思。
左相心底可高興壞了,工部尚書這一招來的真是時候,蘇墨晚孩子剛剛沒了,這時候再爆出將軍府通敵叛國,秦王府裏不就他女兒一家獨大了?
他這邊靠著晉王,那邊搭著秦王,到時候不管是哪邊笑到最後,他都有所依仗!
想到這裏,站在左列大臣之首的左相就微微咳了一聲,裝作很是震驚的模樣,對著上麵的墨堯帝道:“皇上,莫非沐尚書所奏……確有其事?!”
上麵的墨堯帝陰著一張臉,氣氛瞬間降到了最低,大臣們雖然好奇也不敢貿然開口湊熱鬧了,隻得緊緊閉著嘴巴瞪著眼,精神上靜靜吃瓜。
大殿裏落針可聞。
就在大臣們脖子都伸酸了的時候,墨堯帝終於有動靜了。
他抖了抖手裏的三封信,沉聲道:“沐愛卿可確定,這是蘇遠道和琉夏國前任大將軍馮瀟的親筆通信?”
開弓沒有回頭箭。
工部尚書雖然隱隱覺得不太對勁,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確認道:“皇上明鑒!那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況且,這三封信的確是從將軍府的人手裏截到的!”
墨堯帝淡淡的嗯了一聲,忽然對著底下道:“唐敏之何在?”
唐敏之接替了李君莫的詔獄寺卿之位,屬於四品官,僅僅比他的尚書爹低一品,是有上朝的資格的。
他站在左列的中段,被各種中年大叔淹沒著,這時候聽見墨堯帝叫了他的名諱,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斂著袖子出列,作著揖道:“臣在。”
不得不說,唐敏之是大殿裏很顯目的一棵草,而且還是小嫩草。他就這麼淡淡的往那裏一站,眾人隻覺得他周圍幾丈之內都蘊滿了書卷味。
同時感歎,狀元就是狀元,氣質非一般人能及。
上麵的墨堯帝抖了抖手裏的信紙,遞給了身邊的太監總管,道:“拿下去讓唐愛卿瞧一眼。”
眾位大臣又疑惑了,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獨獨指了唐敏之這個新科狀元去看?
莫非……咳,上麵有皇上不認識的字?
就在眾臣思緒脫韁的時候,三封信已經遞到了唐敏之手裏。
唐敏之將信展開,隻一眼就知道墨堯帝的意思,他看了第一封之後,展開第二封繼續看,直到把三封信全看了個遍,才交還到小太監手裏。
上麵的墨堯帝臉上出現了笑容,很平和的問道:“怎麼樣?唐愛卿可看出了什麼來?”
這話一問,多少人都懵逼了,再配合著墨堯帝的表情,不由得紛紛猜測,難道劇情有反轉了?
工部尚書心底感覺越來越不妙,說實話,他是有點懵逼的,看墨堯帝那意思,十有八九是信出了問題!
可那信他是看過的,完全沒有問題啊!除了沒有署名之外!
左相眉頭微微皺了皺,直覺這事兒黃了。
就在各位大臣心底猜測不已的時候,唐敏之說話了。
他一臉平靜的道:“回皇上,這裏麵有兩封信,是蘇侍郎的筆跡。臣有幸,曾經在顧太傅處,得見過蘇侍郎的筆跡。”
蘇侍郎?
蘇墨白?!
蘇墨白的筆跡?!
這一下子又炸開了。
到底是蘇遠道通敵還是蘇墨白通敵?
眾位大臣這回不敢大聲議論,都是小聲交頭接耳。這消息就和原地炸了一聲雷一樣,他們都是懵逼的。
與其是蘇墨白通敵,他們寧願相信是蘇遠道通敵!
蘇墨白這麼優秀的一個人,還曾經和相位離得那麼近,找不出任何的通敵理由來啊!
畢竟琉夏國能給的,不能給的,雲墨都能給他!
當初是他不要的,親口拒絕的,那風骨曾經讓多少人敬佩啊!
怎麼可能與琉夏國暗中互通呢?
說句難聽的,琉夏國就算給一個丞相之位,那也比不上他們雲墨當初給的啊!
就在眾臣想不通的時候,懵逼的工部尚書回神了,繼而大喊道:“皇上明鑒!蘇墨白雖然不是大將軍的親生子,但也是將軍府的人!這筆跡既然是蘇墨白的,將軍府也擺脫不了幹係!”
眾臣這回終於安靜了下來。工部尚書到底是睡醒沒有啊?一開始咬錯人也就算了,現在還要咬著不放。
先不說蘇墨白通敵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多半和將軍府沒有關係。
在場的幾乎人人都知道,蘇墨白這個繼子和蘇遠道關係很一般,一般到幾乎不來往的地步,一年也就回一兩次將軍府,還都是回去看他妹妹蘇墨晚,看完就走。
而且父子倆從來沒在眾人麵前交談過一句,雙方都表現出不想認識對方的模樣來。
這怎麼可能一起通敵呢?
這時候一直沒吭聲的右相說話了。
“皇上,既然是蘇侍郎的筆跡,那上麵的內容是不是真的與琉夏國的馮瀟互通?”
墨堯帝很詭異的笑了笑。
就在眾人都以為答案是‘不是互通’的時候,隻聽墨堯帝很爽快的道:“蘇侍郎的確和琉夏國前任大將軍馮瀟暗有來往!”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