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春光

假山之上流水聲潺潺,水流傾瀉而下,帶來一絲涼爽之意,初秋的日光也和煦許多。

伴著舒爽之意,戰瑤繼續道:“看似是秦浩天出麵奪取清幽 穀之地,可那地方是避世的好去處,他一介郡丞,身入仕途,奪避世之地做什麼?出入又不方便,也不能開墾出良田來。卻是個屯兵豢養軍隊的好地方,因為不易被外界察覺。”

濱王不慌不亂,靜靜的聽著戰瑤訴說,眼中流出些許敬佩之意,明明身子不便,在全城搜捕之下,不但全身而退,還有工夫調查這些舊事,著實了不得。

“所以,他是在你的授意下,去討那片地方,也許你們當時都沒有料到,會遭受到清幽 穀眾人,如此激烈的反抗。秦浩天集結了官軍之力,去攻清幽 穀,竟沒能將此地拿下,於是,你發現,比起清幽 穀這片地方,穀中的人更值得利用。你派秦浩天以火術攻穀,一手策劃將清幽 穀陷入火海險境,而你最後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將受你指使的官軍斬殺殆盡,從此你順理成章的成為清幽 穀中的大恩人,受人感恩膜拜,再無人知曉你對清幽 穀犯下的罪過!”

“你就打算拿這通說辭,告訴天下人,告訴顧小蝶,幫助你的太子,從內亂我墨東?可笑至極,在外,太子說我通敵,我嶽父親身出麵斥我謀反,哪一句說得不是真的,真的又怎樣?沒人會信的,至少清幽 穀中的人,沒人會信的。”

“你就這麼肯定?”戰瑤道。

“你知道太子的傳信,武王消失無蹤,疑通敵,是我篡改的,上麵的玉印,放之朝堂中無人辨出真假,為何?那是穀中雕玉大師吳錦融親手刻的,還有京都府庫的印信,皇帝的玉璽印,我統統都有。我讓他刻什麼,他就刻什麼,不反駁,不詢問,絕對的服從。不止如此,皇帝昏迷不醒所中的慢性毒藥,是顧小蝶的師父,賀若大夫所贈,他們對我的信任,超乎你的想象。”

“那是因為,他們真的把你當救世主一般供養,發自內心的,懷揣著報恩之心,哪怕豁出性命去,都想護你周全。”怡然自得的戰瑤突然消失了,聲音顫抖了起來,“吳錦融大師刻的印信,也就是說,他知道你謀反,清幽 穀中人卻不知道,他如此護你助你,若是知道當初屠穀的幕後指使是你,他怕是悔恨的都無法活下去了。你利用操縱別人的人生,還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實在令人惡心!”

“你的看法,我毫不在乎。我也不想跟你再廢話了,我不可能讓你繼續在這裏住下,給連稼留封信,就說你有事又回清幽 穀了。你最好照辦,否則,我留你的命,你肚子裏那個,我可不留了。”濱王凶狠道。

“宇文懷吉!”戰瑤大喝一聲。

“做什麼?”

“你別以為自己壞事做盡,卻在這世間沒留下任何證據。當初你與秦浩天來往的書信,尚存於世,秦家也並未被你屠戮殆盡,秦妻托孤於外,臨死前以血書訴你罪狀,也將公諸於世,你偽善的麵具,將被徹底的撕下!”

“你以為,現在危言聳聽說的這些,我會信嗎?”

“你一定不知道,我母親,是墨東虞城人。”

墨東虞城施家,在先皇在世時,也算大家。戰瑤的母親,本是被外祖父許給秦浩天的,可母親不依,遊曆胥北時,看上了在胥北為軍的戰康。外祖父一氣之下,不認她這個女兒,所以無人在意,墨東施家的女兒嫁給了當時還是小將的戰康。

後來濱王被封至墨東,一係列假意惠民之策,引施家不滿,但又無力反抗,後就遠離仕途,四散逍遙了。秦浩天遇害之時,秦家舉家震驚,明明之前說好的為濱王效力,怎麼反被濱王所殺?

明知大的藏不住,秦夫人隻帶著繈褓中的兒子,來向戰瑤的舅舅施宇東求救,兩家雖未結親,但情分尚在。舅舅就將秦子撫養起來,後才得知秦夫人投湖自盡。

施家無力對抗濱王的勢力,但戰瑤或許可以。恰巧戰瑤也是為尋此消息而來,舅舅就將情況全盤告知,戰瑤才有了現在的底氣。

濱王臉色鐵青,想要上手縛住戰瑤,被戰瑤閃開了。

“你別急,我還沒說完呢。我之前說,已經想清楚你為什麼大費周章也要擄我來。我現在告訴你,你機關算盡去謀劃儲君之位,不惜搞得天下大亂,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擄我來,是想手握最後一張底牌,在一敗塗地的時候,以我為質,為自己換一條活路。現在,你真的已經走到這最後一步了。”

戰瑤盯著他說出這番話,並不是以勝者看待失敗者那般嘲弄的表情和語氣,而是終於看到妖魔伏誅,為枉死的逝者報仇時的激動之感。

“還早得很呢!”濱王凶狠道。

“還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太子每次解決危難,必要深入險境,親自探查一番。太子南北往來,我都一直跟隨,就算再愚鈍,也學了些東西。要徹底解決與你的矛盾,就必須深入墨東了解你的作為。一定沒有人跟你說過,擄我的當日,戰家的女兒束手就擒。其實,當日不是楚婉淑誘我出門,無奈之下被你擄來,而是,我任你擄走。”

言罷,戰瑤擊了擊掌。

響亮的掌聲之後,身後的假山石發出了響動。

假山處有一扇暗門,門內通往運水的機關,此處可容人,亦能聽見外間響動。

暗門徐徐打開,濱王在驚異之中,看到了哭花了妝的濱王妃和關連秋。

“清幽 穀中的人,把你奉為恩人,但始終無法和你做朋友。”戰瑤在一旁道。

剛剛兩人所說,已被關家姐弟聽的清清楚楚。

“不是的,連稼,她設計陷害我,。”濱王看著悲痛欲絕的濱王妃,心也被撕碎了一般,“來人!”他凶惡喝道。

濱王妃從假山內出來,幾步路走得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了,被濱王一把托住。關連秋和戰瑤被府內的下人,抓了起來。

“連稼,不是這樣的。”濱王還妄圖解釋。

“原來我從未真正認識你,懷吉,”濱王妃將手搭在了濱王肩上,“爭權奪利也就算了,你,通敵!”

顫音之下,濱王妃使力攥緊了濱王,纖細的手指恨不得掐入濱王的骨肉。濱王亦痛的咬牙。

“通敵?宇文懷吉,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情!”濱王妃一時間情緒崩潰,嚎啕大哭起來,因太過激動,不久便暈厥了過去。

濱王看著關連稼的樣子,亦是心疼。

在皇家秋狩上,他一見連稼便傾心,那女子端莊大方,笑起來明媚如春 光。嫁入王府,更是體貼溫柔。隻不過,他心中陰暗的圖謀,從不暴露在春日之下。

未免引人猜忌,濱王深居簡出,連冬日的炭火都不肯開口多討,關連稼從無抱怨,一個丞相家的小姐,一雙玉手凍得通紅,為了節省炭火,也不肯用手爐取暖。這些,濱王全部看在眼裏。

他記恨所有人,皇帝、皇後、母妃、太子,唯獨喜愛關連稼,就似在黑暗中摟了一束光,無論如何不肯撒手。

現在,戰瑤將他懷中的光也打散了,他恨透了戰瑤。

濱王一手摟著關連稼,一手指著戰瑤,凶狠道:“我要在宇文懷都的麵前,親手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