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 穀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倒不是說穀中之景有多麼的驚為仙境,而是穀中的人,著實奇妙。
穀中的屋舍並無圍欄,似個大院一般,出了門就能看到另一家。
新換了住處,戰瑤睡的並不安穩,夜半她便醒了。
清鈴和海鈴顯然是累了,兩人挨靠在一角,睡的深沉,連戰瑤開門溜出去的聲音都沒聽到。
雖是夏日了,在這穀中行走,戰瑤依舊感覺有些寒涼,時不時還會路過一條溪水,她更是縮緊了身子。
戰瑤此刻的心境十分平和,隻是想自己一個人,毫無束縛的四處看看,卻被眼前的雕塑嚇了一跳。
真是莫名其妙,哪個地方會在廣闊之地的中心上,立個坐臥著的人形雕像?
一個雕像而已,怎麼還為它支了爐火,火上還溫著水壺?
戰瑤正在納悶,突就見那一動不動的雕像好像眨了眨眼。
這穀中奇人異士,果真技藝精妙到如此地步了?
戰瑤又上前走了兩步,正打算湊近去觀賞一下這巧奪天工的雕像,隻聽雕像道:“小娘子,你做甚?”
“哇,是個活人啊?”戰瑤捂嘴歎道。
“不然呢?”那人嘴皮在動,身子還是紋絲不動。
“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在這裏扮鬼嚇人啊?”
“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跑這裏見鬼啊?”
戰瑤噗嗤一聲笑了,是個真真實實的活人沒錯了。她仔細觀察一下,坐臥之人,臉型長而瘦,顴骨微高,目明而有神,乍一看,卻有些仙風道骨。
“先生莫要責難,是我少見多怪啦,哈哈哈,但是先生,更深露重的,你在這裏坐著幹嘛呢?”戰瑤問道。
那人終於動了,他歪了歪腦袋,瞅了戰瑤一眼。
“你是顧小蝶帶來的客人?”
“正是。”
“跟她一樣莽撞。”
行吧,入鄉隨俗,你怎麼說,我怎麼聽吧。戰瑤封緊了嘴,期待著他的答案。
戰瑤的眼神是如此憧憬,看得那人有些難為情了。
他甩了甩長袖,將火爐上的水壺取下,倒了兩杯熱水來。
“拿著。”那人遞了一杯給戰瑤。
戰瑤恭敬的接了過來,杯子的溫度適宜,讓她暖了起來,又不會覺得燙手。
“所以先生,大晚上的坐在這裏是幹什麼?”
那人飲了一口溫水,右手指了指夜空。
戰瑤抬頭看了看,除了漆黑如墨的夜空,就是點綴其間的星星了。雖然璀璨耀眼,但也不過是平日裏常見的星星啊。這高人模樣一般的神秘莫測的人,原來隻是在看星星啊。
戰瑤有些失落,你可以從她的表情中,清晰的認知到。
“怎麼?不喜歡看這滿天星鬥?”那人道。
“也說不上不喜歡,隻不過,這墨東的星星平平無奇啊。”
“哦,怎麼說?”
“先生也一定沒怎麼出過清幽 穀,更不可能去過胥北。”
“胥北?胥北又如何?”
“在胥北的廣漠上待到晚上,無邊無際的黃沙,接連著無邊無際的夜空,漫天的星辰燦爛,仿若觸手可及。比這兒的星星好看多了。你看,有這四周的高山遮擋,哪還看的出來,夜空的廣袤深邃?”
那人眼珠一轉,向往之情溢於言表,隨即感慨道:“是啊,天地之大,陷於一地,難窺全貌。胥北啊,我未曾去過。”
正說話間,海鈴清鈴已經找到這裏了。
兩人醒來,就不見了戰瑤,著急的四處尋來,終究是找到了。
戰瑤向兩人招手道:“來來來,你們也來看一下先生喜歡的星空。”
她們哪有那個悠閑的心思。
“太子妃還是不要亂跑的好,萬一出了什麼事故,我們也不好向濱王交代。”海鈴道。
“是啊,夜晚寒涼,太子妃穿的單薄,還是回去休息吧。”清鈴道。
戰瑤無奈的撇了撇手,與那人作別道:“我與先生也算有緣,今日太晚了,就不與先生閑聊了,您好好觀您的星星吧。”
那人,微微一笑,淡然道:“也不算很有緣分,我每三日都會在此地觀星辰萬象。”
哇,清幽 穀中之人,真的神奇。
戰瑤與那人作別,走了幾步,又想起沒問高人的名字,轉身看去,那人仰著頭,無比認真的觀察著頭頂星辰,她便不忍打擾了。
翌日,戰瑤問過顧小蝶才知道,那人叫梁岩,就喜歡記四時察星鬥,預測風起風落,天氣暖涼。
“梁岩叔可神了,他說明日有雨,明日就一定落雨,他說後日大風,後日就一定刮風。”顧小蝶讚歎道。
“這麼神嗎?”戰瑤覺得不可思議。
在胥北無聊之時,她也常抬頭看星星,永遠都是漆黑的墨卷上星星點點,那星星點點,能預測出這麼多東西?
“難以置信吧,可他就是這麼厲害。”
“這麼神的人,就那麼坐在土地上,你們也不勸勸他,寒了腿可怎麼辦?”戰瑤道。
顧小蝶歎息一聲道:“梁岩叔的腿廢了,在那次事件中燒壞了,你看著他像是盤腿而坐,實際上,他的兩隻小腿,都被截斷了。”
“啊?”戰瑤也為他感到難過,少了腿,他想去胥北就變得困難重重。怪不得,自己向他提及胥北的夜空時,在黑夜中也看得出他眼中的神采。
“清幽 穀,除了小輩人被保護的好些,但凡有點年紀的,在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中,都很難留一個健全的身體。我師父身為醫者,小腿肚上還留著一個坑洞呢。”顧小蝶憤恨道,“狗官,不是因為秦浩天,清幽 穀也不會變成人人傷殘的地步!”
“他人都死了,也算有了報應。”
“所以濱王救了我們,他真的是個好人。你和太子也是好人,什麼亂七八糟的爭儲,有什麼必要呢?好好活著不好嗎?”顧小蝶道。
“我理解你,真的理解你。”戰瑤真誠的看著她,“但是他們兄弟的爭端,我不想做評價。這清幽 穀,不是避世之地嗎?既然來到穀裏了,咱們就不提外間那些紛亂之事了。誰對誰錯,時間總會給個答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