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晨曦，凜西京梁的老爺們還在早睡，瓦匠鋪子已經忙碌起來了。早春的京梁，還有些寒涼，他們卻忙得熱火朝天，腦仁冒汗。
今日接了個大活，即使背瓦攜磚，累的氣喘籲籲，瓦匠頭子也笑得不亦樂乎。
“東西備齊了嗎，大梁子？”瓦匠頭子問道。
“齊了。”說話的人，正是之前永昌金礦的阿虎。
瓦匠頭子欣慰的點了點頭，新招的工人，特別能吃苦，一個人能幹兩個人的活，還不討懶，他說東西備齊了，瓦匠頭子就放了心，因為大虎這人，可靠的緊。
“走吧咱們，今日要給小齊老爺刷金頂，修補屋瓦，估計要忙個上午，這活幹完了，午個兒，咱們吃好的去。”瓦匠頭子道。
“好嘞！”身後的五個大漢異口同聲，精神奕奕。
阿虎背好了工具，將頭上的草帽拉的低了一些，拖起了身後的泥灰車。瓦匠們個個神清氣爽的，沒人注意到阿虎眼中流露出的恨意，以及要雪仇的決心。
齊府到了，瓦匠頭子去敲門，阿虎將背躬了起來。
開門的打了哈欠，掃視一下眾人，又揉了揉眼角，說他們家老爺還在休息，讓來人行動小聲一點，從後門繞到後屋去。
瓦匠頭子點頭哈腰的答應了。七個人推著泥灰車，繞到了後府。
當初齊誌楠為了迎娶宇文沁霜，新修的宅邸，屋頂都刷了一層金粉，極為富貴氣派。
不過，日子久些，金頂難免有些損耗，加之後屋有幾間房屋漏水，正好請些瓦匠來修補修補。
阿虎他們趕到的時候，金粉就潦草的堆在地上。
其他人都紛紛感歎，這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
唯有阿虎，環視一周，發現了後屋錯落的幾間屋子，隻有西北角一處房屋，落了鎖。他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阿虎人長的高，瓦匠頭子掂起腳才能夠到他，用手腕勾起了他的肩膀。這樣顯得親熟一些，他非常希望阿虎能一直跟他幹下去。
“大梁子，別眼饞了，好好幹，有朝一日咱也能住上大房子。”
阿虎連忙收了眼神，躬著身子點頭。
這邊泥漿已經和好，阿虎架了梯子，腰間纏著麻繩，登到了屋頂上。
他登頂之後，就將腰間的麻繩傳遞下去，下麵的人會將泥漿瓦片，還有攪和好的金粉放在木桶裏，傳遞上去。
阿虎做這些事，已經遊刃有餘了。
一個屋頂處理好，日頭更近了一些，阿虎額頭的汗，滴落在長衫上。
自上而下視野是十分清晰的，齊誌楠還沒有早起，齊府的傭人們多在前院忙碌，那麼，那間房屋，他可以試圖靠近一些。阿虎往西北角瞥了一眼，便從屋頂下至地麵。
“這邊好了，我去那屋頂看看。”阿虎輕聲交代一句，便將長梯挪了位置。
心中藏事，行動便不如先前自如，上梯到第三節，腳下沒落穩，差點跌落下來。還好沒人注意到他，詢問他緣由，不然又要扯謊了。
阿虎定了定神，沉了沉氣，一手扶梯，一手擦了擦額頭、臉頰的汗滴，繼續登梯。
終於到屋頂，阿虎謹慎的來到中央，四下看看無人注視，便從中撤開一塊瓦磚。
陽光從外射進房中，屋內蓬頭垢麵的女子抬了抬頭，就立即驚恐的縮了腦袋。
阿虎憤恨不已，將瓦片又蓋上了。
果然清兒還沒有死，被這個混蛋齊誌楠囚困起來了，看樣子已經折磨了不少日子。
“哎，你幹什麼呢？”低處有人喝道。
阿虎連忙從梯上翻了下來。
齊府五個刁仆圍了過來。
“不知道這屋不能上嗎？誰讓你跑房頂上去的？”刁仆沒好氣的質問道。
瓦匠頭子見闖了禍，趕來相勸。
“爺，小的做事糊塗，不知道規矩。不是故意的，快來給爺道個歉。”瓦匠頭子招呼道。
阿虎連忙彎腰低頭，賠不是。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阿虎不禁身體為之一顫。
齊誌楠衣衫不整的，打著哈欠往這邊來，他問道：“出什麼事了？”
“爺，有瓦匠上了那間房頂。”刁仆回報道。
因為阿虎麵前圍了五個人，齊誌楠並不能一眼看到阿虎，他就將腰彎的更低些，頭上的草帽又扯下一點，做出一副低頭認錯，態度恭順的樣子來。
齊誌楠走了過來，那腳步聲，阿虎聽的心焦，千萬，千萬不能被他認出來，阿虎在心中默念，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還好在兩步開外，齊誌楠停了下來，顯然，他對瓦匠這堆臭男人沒有興趣。
“那房不能靠近，你們就不知道盯緊一些？肯定又偷懶了，不然他們怎麼敢上去！”齊誌楠喝道。
五個人被齊誌楠訓的大氣也不敢喘。
“行了，我今天要出門，你們給我看牢一些，出了什麼差錯，我饒不了你們。”
“知道了，爺。”五個人點頭哈腰恭順道。
齊誌楠轉身走了，五個人就把氣統統撒在了阿虎身上，幾番咒罵下來，他們舒服多了。
阿虎也順心了。
“幹活吧。”刁仆喝道。
阿虎這才回到瓦匠中間，瓦匠頭子還來安慰他。
“別覺得委屈，在大戶人家幹活，需要注意的事就是多。麻煩。”
阿虎隻是嘿嘿的笑，他完全不在意。
瓦匠頭子見阿虎笑，他也笑，這人一開心，幹活就麻利，尤其阿虎，麻利起來，能幹兩人的活，他能不開心嗎。
他拍了拍阿虎的肩膀道：“好好幹吧，我就給你一人說，今晚他們都走了，我給你加個雞腿吃。”
“嘿嘿。”阿虎又一聲憨笑。
憨就憨吧，能幹活就行！
西北角的屋頂不用他們料理，趕在日頭最盛之前，他們把活幹完了。一個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沾了泥灰，卻都揚著微笑，總算能收了錢，飽餐一頓了。
“你們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去討來工錢，咱去酒館！”瓦匠頭子笑得燦爛。
其餘的人，就將工具抖落抖落，收到了泥灰車上。
“你們頭子去領錢了，你們去後門外等著吧。”刁仆道。
阿虎推著車，假裝無意問了一句：“這齊老爺一早的去哪裏了？”
“廣平王府啊，你問這幹什麼？”刁仆凶道。
臨走前，阿虎又看了一眼西北角落鎖的屋子。
“走走走、趕緊走，瞎看什麼？”刁仆驅趕道。
阿虎低了頭，推著車離開了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