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戰瑤睡得淺，一陣風刮過，房門吱吱作響的聲音，就將她吵醒了。
戰瑤將棉被裹得很緊，轉身的時候，壓到了她的長發，一時有些疼痛，她發出了“嘖”的聲響。
“怎麼了？”宇文懷都輕柔問道。
他不知什麼時候進房的，輕手輕腳的，戰瑤都不曾感受到房門開啟的時刻。
“沒事。”戰瑤坐起了身子。
宇文懷都將燈點起，確認了她真的沒事才放心。
“還疼嗎？”戰瑤問道。
“什麼？”宇文懷都不解。
戰瑤示意他坐下，伸手去拂住他的左臉。紅色雖然退去了，宇文懷都的左臉依舊腫 脹著。
那一瞬，溫熱的氣息透過宇文懷都的麵龐，遊到了他的心中。
“本來在痛，阿桃輕撫一下便不痛了。”
“油嘴滑舌。”戰瑤白眼道。
宇文懷都將燈熄了，換下外衫也鑽入被中。
“當時真的很痛，廣平王力氣可真大，脾氣也大，我可震不住他。隻有阿桃能做到，凜西軍能留下來，都是阿桃的功勞。”宇文懷都讚揚道。
“不是我的功勞，是小王爺的功勞。”戰瑤淡淡道。
一提及小王爺，不免一陣傷感。但宇文懷都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講。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宇文懷都打破了傷感，鄭重的說道。
他如此認真的態度，讓戰瑤做好了事態嚴重的心理準備。但她接連喪父喪兄喪母，喪朋友，還能有什麼更為嚴重的事態，是她接受不了的呢？除非，宇文懷都要棄她而去。
這根本不可能，戰瑤極為自信，便坦然的答道：“你說啊。”
“近些日來，胥北邊境，百姓多受滋擾，先前那些，多為管臘平民作案。但小王爺是死在管臘軍的手上。也就是說……”宇文懷都娓娓道來。
“管臘人，又要攻來了。”戰瑤搶他一步，言道。
“是的。尤其到了冬日，管臘人不好過，他們就憑著一股子凶惡之力來攻胥北。現在，阿茂連江又做了管臘的大汗，胥北難安。”宇文懷都分析道。
“你說的不錯。”阿茂連江是個勁敵。
“即使有武將鎮守胥北邊境，管臘人總是走了再來，無休無止。哪怕，今日將阿茂連江的頭顱斬下，明日也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阿茂連江。可陛下催我回京都的文書，又到了。胥北不安，我無臉回去。”
“你打算如何應對？”
“阿桃，溫陽城堅固牢靠，既有老將又有增兵守著，就算阿茂連江攻來，也應該守得住。”
戰瑤眉頭微蹙，呼吸沉重了一些。
“你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阿茂連江當著我們的麵，殺死了之前的大汗，他行事狠辣，你也看到了。我就不信，管臘所有的人，都是真心臣服於他。讓敵人自亂陣腳，也許是徹底解決管臘禍患的方法。所以，我想親自潛到管臘去。”
寂靜，漆黑的屋子中，一片寂靜。
兩人的喘息之聲，都微弱的，可以忽略。
戰瑤明白，宇文懷都此言，意味著他將擔起喪命的風險，潛入敵人內部去，不是將敵方陣營分崩離析，就是自己身首異處。
宇文懷都也知道，他的這個想法，對戰瑤而言，意味著什麼。成功還好，一旦失利，戰瑤將失去所有。她的親人相繼而亡，她的夫君，也將自己置身險境之中。
片刻的沉默之後，戰瑤先歎了一口氣。
“你已經想好了？”戰瑤問道。
“沒有比深入敵營，更好的製敵之法了。”宇文懷都道。
“我明白，當年清剿庭南盜匪的時候，你也是深入狼窩，才找到了盜匪的破綻。”
宇文懷都會心一笑，此時此刻，沒有比戰瑤的理解和支持，更大的恩賜了。
“但是，管臘人始終要比匪盜，凶殘百倍。你這一去，要多加小心。”
“好。”
“還有，之前去莫陽山的時候，有我跟著，你受了傷，還是我把你拖回臨陽的。這次，沒有人能陪在你身邊保護你了。你更要加倍小心。”
宇文懷都怎麼會不記得呢？為此，在阿桃身上留下了兩道傷痕，他現在想想還十分心疼。
宇文懷都接言道：“還有一件事，我想交代給你。”
“你說。”
“我要潛入管臘的事情，隻能你知我知，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德順、陳宣都不可以。一旦消息走漏，讓阿茂連江有所防範，我才是真的危險。”
“我明白。所以你明日就要離開是嗎？”戰瑤問道。
“是的，趁著管臘為禍邊境，我會找機會消失。到時候，要靠你，穩定軍心。”宇文懷都認真道。
“千萬小心點。”戰瑤咬唇又叮囑一遍。
宇文懷都將戰瑤攬至肩頭。
“阿桃，你能支持我的感覺，真的很好。”
“宇文懷都，你知道嗎？無論是庭南剿匪，還是凜西助民，一直都是你在外奔波忙碌，而我要做的，就隻是相信你。但現在不一樣了，你要深入敵營，而我會牢守溫陽城。我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了。”
“一直都不是可有可無的人，阿桃一直都是不可或缺的人。庭南是、凜西是、胥北亦然。”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母親舍得，離我而去？為什麼母親心中隻存的下父親和哥哥，獨獨沒有我？”
“為什麼？”
“因為我嫁到了京都去了，我嫁給了宇文懷都。臨死前，母親一定也不知道，我也來到胥北了。在她眼中，我一定過著幸福至少安穩的生活。也就是說，嫁人之後，我從沒有讓母親憂過心。”
宇文懷都點了點頭，下顎在戰瑤的長發間上下移動。
“其實我該開心，因為給母親減輕了不少心理上的負擔。所以，宇文懷都，我希望你也一樣。”
“如何一樣？”
“我選擇絕對的相信你，所以，不會多去擔憂你的安危，會將整個人，投身到守城的事情上。你，要對得起，我的信任。”
宇文懷都將戰瑤摟得更緊了一些。
“宇文懷都，永遠值得信任！”他保證道。
“永遠！”戰瑤接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