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改觀

麵對江廣樂將生死置之度外,誓與管臘人糾纏到底的態度,陳宣視而不見,也沒有參與到,他們彼此鼓勵,振奮精神的隊伍之中。

安撫好了馬匹,陳宣就在禿山上,到處尋找亂石,和樹木。

亂石還好說,這禿山上到處都是,樹木就難尋了,雙腳都已經走痛了,才看到一顆小樹。

即使這棵樹長在亂石之間,並未汲取到更多營養,支撐它長得茂盛高大,但憑陳宣的力量,也隻能斷些枝條而已。他試圖將樹幹砍斷,傾盡力量,也隻能傷到樹幹的表皮。

江廣樂正帶軍,立於陣前,時刻提防管臘人的近前,陳宣默默的跑了過來,堅持要找人幫他砍樹。

江廣樂被陳宣惹得心中煩躁,一揮手命令道:“去吧。”

他完全不指望陳宣能為作戰帶來什麼幫助,哪怕他一個人躲到山中,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也可,隻要他不出現煩人,就是這一戰,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貢獻了。

可偏偏陳宣這人不識趣,還要在江廣樂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惹他厭煩。能將其打發走,江廣樂就能痛快不少。

依照居高臨下的優勢,江廣樂暫時將管臘人拒於山下。

天色暗了下來,管臘人暫停了攻勢。

夕陽餘暉灑落山上,江廣樂抖著身軀,坐於地下,取出幹糧,嚼了兩口。從溫陽城出來到現在,他剛剛想起,吃些東西。

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管臘人還會再來,或者夜半三更,趁他們不備,就會再次攻來,屆時,他就隻能憑一腔熱血,做最後的抵抗了。

沒想到,在江廣樂覺得自己即將迎來生命的最後時刻,陳宣還要來擾他清淨。

“副將,我需要些破布衫,你能下令讓將士們扯下些衣衫嗎?我說的話,他們不聽啊。”陳宣無奈道。

“你夠了!”江廣樂將手中沒吃完的幹餅丟到陳宣身上,氣憤道。

幹餅砸在陳宣的胸口,又落了下來,陳宣連忙用手接住,遞到江廣樂麵前。

“副將這糧食可不能浪費,吃飽了才能逃出去啊。”陳宣認真道。

“逃出去?你在拿我取樂嗎?”江廣樂怒道。

“我沒有啊。”陳宣顯得無辜。

“你知道山下有多少管臘人嗎?”

陳宣搖頭道:“反正很多。”

“我們隻有百餘人,管臘來了至少五百人。五倍於我們的人力,堵在這個山頭,你說我們能逃出去?”

“不是我們,是你,副將,你要逃出去。”陳宣嚴正道。

聽罷,江廣樂一愣神。

“天快黑了,我們與其在等待管臘人隨時進取的恐慌中度過,還不如主動出擊。副將,下山的路隻有一條,管臘人也一定都在這條路上守著。”

“這我當然知道。可我們依靠山勢都未見得能取勝,貿然衝下山去,不等於是自投羅網嗎?”

“並不是貿然衝下去,副將。路隻有一條,我可以帶少許人馬,趁管臘人不備衝下去。趁著天黑,每人身上再綁些枝條,搭上布衫,虛晃著駕馬衝出去,將管臘人引走,隨後,副將就有機會逃出升天。”

這倒是個好辦法,與其坐等全員獻身,還不如派一隊試著引開管臘人注意,剩下的,能逃多少就逃多少出去。

“好,你去準備,天黑之後,我帶人引開他們!”江廣樂嚴肅道。

“副將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陳宣皺眉道,“副將必須逃出去,管臘人由我來引。”

“嗬,你覺得,我堂堂副將會貪生怕死,棄兄弟而去,貪圖一人苟活?身為將領,自當身先士卒。”

“副將,現在根本不是逞英雄的時候。胥北五城雖然已經被我們奪了回來,但管臘與大燕之戰,遠沒有結束,武王到現在還生死未卜,胥北,需要副將這種有與管臘人戰鬥經驗的將領。”

“可陛下旨意,召太子回京都,就表明了天子不想再打下去。管臘人一時半刻,不敢再叨擾我胥北邊境。”

“管臘人不敢生事,那為什麼現在,你我會被困在這裏?”

對啊,管臘人不惜犧牲埋藏多年的探哨,也要引我軍出征,還不是挑釁?

可若大軍出征,這區區五百管臘人,哪怕是伏擊,管臘也沒有勝算,也就是說,這背後必定還有陰謀。

“我明白了,聖命不可違抗,太子一走,胥北之將所剩無多,到底是書生,所慮深遠。”江廣樂讚道,在他眼中,陳宣似乎沒有那麼無能惹人厭了。

“不,太子不會走。胥北不寧,太子便不會棄之不顧!”陳宣堅定道,“但是副將必須要逃走,在接下來的戰事中,副將可以發揮更多的作用,協助太子保胥北長久安寧。”

停頓一時,陳宣接言道:“接下來,我陳宣就顯得不值一提了。所以,由我來引開管臘人。”

書生,也可以無懼死亡。

半晌,江廣樂才從陳宣這番“臨終之言”回過神來,“這就是,太子口中的信任嗎?”

“是的,請副將也信任我!”陳宣道。

太陽的光芒徹底湮滅,除了陳宣,眾人抓鬮決出二十人,作為引開管臘人的人形靶,成功與否,等待他們的都將是比後撤者更為凶險的境地。

陳宣在出動之前,最後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君子處事,冠正衣整。他未戴頭冠,就盡最後一分力量,將衣衫整齊。

即使,上了馬,揚鞭而去,他的衣衫必定淩亂。

陳宣上了馬,身後架了兩根枝條,搭上布衫,遠望去,確實像三人同行。

“陳宣,”臨行前,江廣樂把他叫住,“我知道,太子不信任我,同樣的,我也不信任太子。太子曾問我,溫陽城是怎麼丟的。我當初沒說,現在我想告訴你。”

陳宣靜默於馬上,等待江廣樂的解釋。

“武王出征之後,溫陽郡丞收到太子已至胥北的消息,要我增派人手,去為太子以及增兵廣設軍帳,未免太子住不習慣,還要四處去尋羊絨毯。管臘人攻城的時候,我一半兵力在外,如何守城?”

陳宣輕蔑一歎道:“總有官員自以為是。但是副將,這一切與太子無關。”

“也許吧,多保重!”

陳宣一笑道:“副將,該保重的,不是我,而是你。走了!”

陳宣輕踹馬肚,在黑暗中,為他人踏出一條希望之路。

江廣樂突然想到,陳宣是大燕駙馬啊。

“了不起。”江廣樂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