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逃兵

沒錢這件事是瞞不住的。

百人的隊伍夥食變差,他們心知肚明。

質疑與憤怒之聲,在他們中間蔓延開來。他們沒有簽過賣身契一類的文書,雖然一路上他們隻是跟著戰瑤,什麼工都沒做,但麵臨三餐無肉這種待遇,他們十分憤慨。

於是,他們就吵吵著要散夥。

是啊,一個兩個人,怕他蕭梓碩,百人之眾一同散夥,他一人一刀還能找的回來嗎?

正在預謀叛逃之時,戰瑤換了銀錢回來了。

“你們這放的飯太差了。”有人抱怨道。

“是啊,再這樣下去,哪有力氣跟著你一路跑?”有人附和。

“幹脆散了吧,跑了一路,也不知道要到哪裏,要幹什麼。現在吃糠咽菜,指不定以後就吃上豬食了。”

“不會的,上陣打仗之前,糧食總要供應上的。”戰瑤平淡的應對眾人的質疑。

一聽打仗二字,眾人慌了神,之前的起哄散夥,多半帶著抱怨,可要他們去打仗,他們就真起了散夥的心。

雖然他們之中很多人不曾明說,但心裏清楚,自己是逃兵,不論是報官還是再拉回戰場,都是要受軍法處置的。

眾人安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相互使著眼色。就等個出頭人一聲令下,他們立即要四散逃跑。

果然天底下沒有白送來的吃食,隻是這代價未免有些大了。還好結成隊伍之時,簽什麼奇奇怪怪的文書,現在就是跑了,戰瑤也無可奈何。

“我勸你們不要想著再次逃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自己心中應該清楚。你們每一個人的畫像,都在我手中。但凡敢逃跑的,我依這畫像去報官,京都也沒多大,你們跑了,官家也能找到你們親人家中去。參兵入伍,可都是要登記在冊的。”戰瑤冷靜應對道。

原來畫像是要拿來威脅他們的,就說這突然間要繪丹青,莫名其妙的,現在他們一個個大徹大悟,後悔不迭。

說到底,他們本不是窮凶極惡之人,隻是一時腦熱參了軍,眼見淋漓的鮮血,潑灑眼前,死亡隻距他們一步之遙,所以心生悔意,臨陣脫逃。

這是他們本人的罪過,沒有人想要禍及家人,他們家中或有妻兒,或有雙親,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一生背負著自己的恥辱活下去。

靜寂,一片靜寂。

那畫像,比賣身契還可怕。

“你是什麼人啊?胥北打仗是官家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良久,終於有人開口問道。

“官家的事?管臘人屠我同胞,侵我土地,隻是官家的事?你們在京都安逸久了吧。倘若胥北真的一敗再敗下去,管臘人的彎刀揮到了京都之地,那裏住著你們的妻兒老小,你們還能平淡的說一句,打仗是官家的事?”戰瑤鄭重道。

“我們是逃兵,回了戰場,也難逃軍法。”

“這仗,武王都打不贏,我們這些人,就算去了戰場也是送死。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們上戰場送死呢?”

“你一介女流,瞎摻和什麼戰事?”

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抱怨起來,如果可以,他們永遠不想再奔赴前線。

蕭梓碩就站在戰瑤身側,戰瑤一個疾步,左手抽了他身側的刀,右手抽了自己身側刀,雙刀相合,一個旋身,刀刃架在了兩個口出抱怨之語的人的脖頸。

“我是戰家的女兒,戰瑤,這次要將你們領回前線,把失去的城池奪回來,而不是選擇做逃兵!”戰瑤認真道。

那兩人隻是看看刀上的寒光就心存膽怯,身體略微抖動著,不敢道一個不字。

“戰家的女兒?你是太子妃?”

眾人這才驚覺,原來是丈夫吃了敗仗,妻子來收拾殘局啊。最開始被戰瑤抓住的大個小個,慫下了身子,低下了頭,要不是當初偷那兩隻雞,現在也不會淪落到,被逼回戰場的事。

戰瑤聽到這個稱呼就十分厭煩,但三言兩語又和他們解釋不清,索性就由著他們叫了。

“我既然發現了你們逃兵的身份,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不要想著逃跑,去承擔一個軍 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吧。”說罷,戰瑤頓了頓,“今日午食有肉,是最後一頓好飯了,望各位珍惜。”

戰瑤說到做到的,午間,領著眾人到城中酒館大飽口福,還上了幾壇酒。

醉酒能麻痹精神,眾人一醉,方能暫時忘卻眼前之憂。

蕭梓碩滴酒未沾,在他們一醉方休之時,才湊到戰瑤身邊。

“是不是沒錢了?”他問。

飛燕軍的前統領,觀察力是一絕,他早注意到戰瑤所帶的金耳環不見了,隻是人多口雜時,不便相問。

“現在有了。但是人多,不知道能撐多久。”戰瑤平緩道。

“既然沒錢,為什麼一定要帶上他們呢?做逃兵的,真的上了戰場能發揮多少作用?”

“胥北戰敗,丟了五城,正是用人之際,逃兵也好,平民也罷,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戰瑤說罷,將杯中清水飲個幹淨,一滴都不剩。

崎連城,比胥北各地都要缺水。為了供應城中人存活,每日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從水源處辛勞運水過來。這裏的水,半滴都不可浪費。

若是歡兒還在,戰瑤根本不用擔心錢財之事,也不會花費心思去想,如何將這幫人牽製住。

現在,她將金簪和耳環換了錢,還想到留畫像之法,手握這幫人的把柄,讓他們不敢輕易叛逃。

戰瑤所走的每一步都能見證她的成長,但她內心苦澀依舊,如果可以,誰不願意永遠被保護起來,不用去處理這些棘手的事務。

“你不喝點嗎?今日之後,也許再無酒可飲了。”戰瑤問道。

蕭梓碩搖了搖頭,他習慣了保持清醒,連睡夢中都是一樣,他自小守矩自律,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當上飛燕軍的統領。

“這裏的領頭人是誰?”有人自酒館進入道。

戰瑤看看左右,指了指店裏夥計道:“你該問他。”

“我是問,這群人的領頭人是誰。”那人指了指醉倒在桌案上的眾人。

“哦,是我。”戰瑤道。

隻見那人恭敬作揖道:“城主有請!”

戰瑤與蕭梓碩對視一下。

“城主有請。”那人再次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