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王爺

“可後來,眾人皆言莫陽山匪盜,卻從不提及凜西挖金之事。凜西的百姓受此煎熬,卻,無人在意。”宇文懷都悵然言道。

“殿下,凜西之民,境況更為困苦啊!”陳宣感歎道,眼中映著灼 熱的光影。

宇文懷都點頭。

“說來慚愧,初到凜西之時,聽人提起,誰家的孩子不聽話,長輩就會言語嚇唬他說,再不聽話,就把他送去挖金,那時隻當趣事在聽,現在想來,這當中藏了多少痛楚。去挖金苦,可不做挖金工的話,那些貧農,被兩輪盤剝過後,隻能剩下一副幹瘦如柴的身軀了。”陳宣歎息道。

“凜西以劣糧換優糧之策,我少時聽先生講過,此政盤剝百姓的弊端,有人曾上書奏報,陛下 體恤下民,很快頒布了新政。以劣糧所換之金,必須以市麵售金價的八成來抵兌,將金礦主從此所獲的利潤消減,實惠鄉鄰,怎麼,凜西敢無視政令?”

陳宣搖頭道:“政令是死的,人可是活的。當初政議以劣糧換金,也是體恤之策,因凜西產金,百姓換來方便,那時可沒人能料到今日之局麵。況且,凜西十之九的金礦都掌握在一家手中,那金價在凜西的定價,可是一家之言。”

“廣平王。”宇文懷都答道。

“正是。他們將金價調高,再以八成之價換糧,這層盤剝,隻多不少。而且,聽聞廣平王的永昌金礦,最近有收購它處金礦的舉動,他們是想將這凜西的金礦,盡歸囊中。”

“所以才跑到這裏來了。”宇文懷都暗自言語。

“什麼?”

“沒事,那別處的金礦就任永昌金礦收購嗎?”

“當然不是。可那些小的金礦主勢力不及廣平王,有幾家反抗不遵的,後來被官府查辦了。”

“沒有個名頭,直接查辦了?”

“名頭還不好找嗎?經營不矩,草菅人命。說來諷刺至極,這本不就是指永昌金礦嗎?調高兌金價,盤剝挖金工。”

“廣平王府應在京梁城,他的永昌金礦總舵也應在京梁,小地方的官不敢管,京梁郡丞,凜西州丞也不敢管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至少現在看起來,廣平王在凜西,確實一手遮天。”

“這樣啊。”宇文懷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宇文懷都問道:“陳兄,離此地最近的金礦,在哪裏,你知道嗎?”

陳宣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卷來,他小心翼翼的將其展開,原是凜西的輿圖,上麵紅筆勾勾畫畫,皆是他走過的路。

“我們就在青岩縣邊界,青岩縣最大的金礦,就在這裏,好像現在是叫鄭氏金礦。”陳宣在輿圖上了指了指。

“鄭氏?姓鄭啊。”宇文懷都嘟囔道。

“也就兩日腳程就能走到。”

“為什麼要走?我們可以騎馬啊?”

“我、我不會騎馬。”陳宣紅著臉說道。

宇文懷都大笑一聲,又意識到打擾到大家休息,將笑聲壓了下來。

“太、公子不必管我,你們帶著輿圖先行,我隨後趕到。”

“我們確實要分兩路了。陳兄,我妹妹就暫托付給你了,你帶著他去京梁城。我要去鄭氏金礦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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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氏金礦外,來了一行人,陣勢頗大,約一百餘人,其中還有些掛了彩的,正是蕭梓碩的手筆。為首的是一輛光彩招搖的車輦,行馬上還套著金絡腦。

“廣平王府的小王爺來了,還不快找你們家老爺來。”說話的還是之前那位領頭人,頭上的紅包還沒有完全消腫。

不多久,鄭氏金礦的主人,鄭士琪就帶了一隊人趕到,也有百餘人。

“小王爺,鄭礦主到了。”領頭人低聲言道。

這時,車輦的簾帳,才緩緩打開,從裏麵下來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隻是腰間係著金腰帶,脖頸上纏了兩圈金鏈,一身黑衣上,還以金絲繡了花紋路,如此浮華富貴之氣,將他所有的少年靈動湮滅不見。

他正是廣平王府小王爺,宇文夜明。這位小王爺,是廣平王的獨子,上有三個姐姐,下有一個妹妹。再沒有人為廣平王生個兒子出來,所以宇文夜明從小備受寵溺,目中無人。

在小王爺的眼中,廣平王府就是個女人堆,常在府中待著著實影響他的男子漢氣概。從八歲起,這位宇文夜明小王爺,就喜歡離家出走,自行闖蕩,也就是那時,結識了身邊這位大他一輪的紈絝,齊誌楠。

這齊誌楠家中是經營酒家、賭坊的,是自小的富貴,與宇文夜明相識之後,常帶著他混跡賭坊,不學無術。也是他,攛掇著宇文夜明收購凜西非永昌字號的金礦,美其名曰,少年立業,其實是他想從中撈些好處,伺機攬個金礦。

高出宇文夜明一個頭來的齊誌楠,跟隨他左右,也是一副囂張的氣焰。

“你就是鄭氏金礦的礦主?”小王爺見來人年長,還高他一些,卻頭也不抬的說道。

“正是。小王爺不管自家金礦,千裏迢迢跑到我這裏做什麼?”鄭士琪明知故問道。

“你這金礦,金山多大,年產多少金子啊?”小王爺反問道。

“這恐怕,與小王爺無關吧。”鄭士琪鄙棄道。

“怎麼無關呢?這裏馬上就是我永昌字號的金礦了。我得先了解一下情況啊。”小王爺終於將頭揚了起來,與鄭士琪對視道。

“嗬,好大的口氣啊,廣平王府的小王爺就可以仗勢欺人,隨意掠奪他人財產?”鄭士琪言罷,身邊的護院就往前擠湊了兩步。

小王爺沒有絲毫畏懼之色,身邊之人,也拔刀相向。

“養的閑人還不少,看樣子,這金山不小。那我知道了,想討個好價錢。”小王爺說著,擺手讓身邊人撤了兵刃,從身上取出一袋金子來,隨手丟到鄭士琪麵前。

他這一抬手,盡可見左手五指全帶著以墨東玉鑲嵌的金戒指,越顯浮誇了。

“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把賣價報給我,價由你定,可別說小王爺我欺負人。走,我們下一家。”小王爺報以真摯的微笑,完全沒有感受到自己現在已經在欺負人了。

留下這句話,小王爺頭也不回的登上了與他服飾相配至極的車輦。

昨日下了大雨,道路泥濘未幹,就見這浮華的鑲了金的車轍,一樣留下了行走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