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丹青美人

接風宴結束以後,宇文懷都整整吐了一個晚上。在酒場上有多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難堪。

德順忙前忙後,端茶遞水,恨自己當初沒建議帶兩個宮女來伺候主子。他以為主子的酒勁已經過去了,沒想到還有一場。

“你聽我說,阿桃,你要相信我。”宇文懷都自顧自的喃喃道。

一時聲小,一時音量又大了起來。

“阿桃,阿桃你過來!”宇文懷都大吼道。

德順隻得恭順來到太子身邊,低聲言道:“殿下,太子妃人在臨陽。”

沒成想宇文懷都一下子抓住德順的手腕,嚴肅道:“阿桃,你相信我嗎?”

“太子妃人在臨陽。”德順重複道。

可宇文懷都不依不饒,德順隻能回應道:“相信。”

聽到這兩個字,宇文懷都總算心滿意足,笑意盈盈的躺下了。雖然其間時不時的再吐上幾次,但太子再沒有撒過酒瘋。

翌日醒來已到晌午,宇文懷都睜開眼的那一刻,頭痛欲裂。

“德順,德順,給我倒杯茶。”宇文懷都叫嚷道。

德順早已備好,將一杯清茶呈上,順便幫太子順了順後背。

“殿下,婉淑姑娘求見。”德順說。

“誰?”宇文懷都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即又改了口,“你去告訴她,今日身體不適,讓她先回了吧。”

“殿下,婉淑姑娘已等了你一晌了。奴才,說殿下未醒,讓她回去,她也不肯。”德順為難道。

“那好,我出去見她。”宇文懷都振作起精神。

稍作洗漱,宇文懷都換了身衣服,這才下樓。在京華城,德順為太子包下了月落湖邊上的這座鴻邦客棧。

楚婉淑在大堂內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懷都,立即起身相迎。連日的奔波,太子果然消瘦不少,她不禁眼泛淚光,綿綿深情都藏在其中。

本來,她是想等太子進州丞府去見她的,就像在京都一樣。可昨夜從父親那裏聽得太子的所作所為,知道父親去了趟接風宴,還損了五百兩銀子,她就坐不住了。公務在身,她怕太子避嫌,不肯相見。

宇文懷都也一眼看到了楚婉淑,她一襲橘色羅裙,鬢間還綴著珍珠,十分出挑。她永遠明豔動人,隻是不知為何,自己突然沒了心弦撩動的瞬間。

“婉淑來啦。”宇文懷都如此喚她。

“殿下,受苦了。”楚婉淑說著,晶瑩的淚珠就往下掉。

“你這是做什麼?”宇文懷都不解。

“再見殿下,難掩激動。”楚婉淑將淚抹去,繼續說道,“聽聞殿下昨日飲酒過多,婉淑親自為殿下煮了一碗醒酒湯,春兒,快。”

春兒聽令隨即從食盒中取出了一碗湯,小姐想的周到,怕太子醒的晚,等候時間長,還為食盒罩上了一層棉布,用以保暖。等了一晌,這剛取出的湯,還能冒著熱氣。

“殿下,請用吧。”楚婉淑恭敬道。

宇文懷都接過湯碗,隻覺茶香四溢。

“裏麵放了茶?”宇文懷都問道。

“是,此湯是以葉蘿茶水烹飪,有醒酒去乏的功效。”楚婉淑解說道。

“哦,葉蘿茶啊。”宇文懷都說罷,將湯碗放置一邊,推脫道,“剛吃了好些東西,現在喝不下。”

他騙人,明明就才醒,哪有工夫吃東西呢?

“殿下是不喜葉蘿茶嗎?雖然去年臨陽遭水,葉蘿茶的滋味比不得往年,可用以烹飪的話,差別就不那麼明顯了,殿下大可以試試看。”楚婉淑滿心的期待。

“怎麼,你知道去年臨陽遭水?”宇文懷都問。

“知道啊,不瞞殿下,婉淑對品茶頗有心得,臨陽的清遠茶莊莊主,又是我家遠親,每年都會送些上等葉蘿到府上來。那茶的品質稍有差池,我都品的出來。”

“那臨陽遭水之事,州丞知道嗎?”宇文懷都又問。

“父親自然知道啊,為什麼要這麼問?”楚婉淑好奇道。

對啊,劉文遠將洪水改道,為的不就是通過清遠茶莊,巴結庭南州丞嗎?他怎會不知呢?

“那你知道,洪水差點淹及茶莊之事嗎?”宇文懷都坐了下來,示意楚婉淑也坐下。

“有些印象,說是臨陽的縣丞大人救災及時,將洪水引至下遊去了,隻淹了些許薄田。那田中長得糧食到處都有,怎麼跟風味一絕的葉蘿茶比呢?想必那縣丞大人也是識貨的。太子問這些做什麼?對剿匪有幫助嗎?”楚婉淑說得如此輕鬆。

“確實有幫助。”宇文懷都笑道。

他又仔細端詳了楚婉淑一下,真的是個美人啊,膚白貌美,溫柔賢惠,美若畫卷,美若天仙。若是有人,能將其神韻完全展現在畫作之中,繪成一副丹青,任誰見了,一定都是手不釋卷,可以日夜欣賞。

隻可惜,這從畫卷中走出來的天仙,相處起來,並不愉快。

“婉淑姑娘,還有事嗎?”宇文懷都問道,這是要趕客了。

“沒、沒事了。”楚婉淑訝異言道,她從沒想過,太子殿下,能對她這般態度。

“這湯我收下了,感謝姑娘好意,我消消食便喝。改日,自當登門拜 謝。既然沒事了的話,姑娘請回吧。”宇文懷都客氣的言道。

為什麼太子會對她如此冷淡?是昨夜父親衝撞了太子嗎?他眼中的光沒了,一見自己便難以掩藏的光芒消失了。發生了什麼事?

楚婉淑呆愣在那裏,一時竟認為這隻是錯覺。

“德順,去送送婉淑姑娘。”宇文懷都撂下這句話,轉身上樓了。

狼狽,前所未有的狼狽。

外人可能毫無察覺,楚婉淑自己心知肚明,她被太子無情的拋棄了,她才貌雙絕,自小 便被眾星捧月一般,捧上了天。她不能一腳踏入凡塵,形如那般怨婦棄女。

“婉淑姑娘?請回吧。”德順依舊恭敬。

看楚婉淑呆立不動,春兒也著了急,太子這般趕客,她哪裏看不出來,淚珠就在眼裏打轉,她也替小姐委屈。

“小姐,小姐,我們走吧。”春兒勸道。

聽到了春兒的聲音,楚婉淑才回過了神,她仍克製的保持禮節,麵露微笑。

“公公好好照顧殿下就好,小女這就離開,不牢公公費心。”楚婉淑言罷,便離開了,鴻邦客棧。

路上,反倒是楚婉淑勸慰起春兒來。

“別哭,春兒。你家小姐我,不會輸。”楚婉淑堅定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