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井水不犯河水

宴請過後,宇文懷都鬱悶之極,別說讓戰瑤喂飯,真是連她的麵都不想見。這已然上了早朝,官僚們所奏之事,全然進不了他的耳朵。想起戰瑤那副得意嬉笑的樣子,他就渾身不適。

額,好像真的有些不適,怎麼感覺腸子在翻江倒海?不好!

宇文懷都立即舉了事牌,在父皇與百官的注視之下,狂奔出了大殿,直奔茅房,狂瀉不止。他早膳吃了什麼?一碗普普通通的杏仁粥而已啊。戰瑤!一定是她!

春日裏百無聊賴,戰瑤正在後花園的池塘邊喂魚,宇文懷都氣急敗壞的闖了過來。

“潑婦,是不是你,在我的粥裏下毒!”

“哎,你可別血口噴人。”戰瑤看了看四周,除了歡兒姐和德順,沒別的宮人,她便囂張了起來,“我隻是放了些巴豆粉而已,吃不死人的。”

“你這個歹毒婦人,真是蛇蠍心腸。”

“比不得你,陰險狡詐。”

“我要昭告天下,立即休了你!”

“嗬嗬,求之不得。還昭告天下,不就是去太後那裏哭鼻子嘛,誰不會呀。”

宇文懷都可沒認輸,還想逞口舌之快時,小 腹又翻騰起來,隻能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匆匆離去。

“哎呦,我等著呢,太子殿下,您慢點跑不著急。”戰瑤大笑道。

這大好春 光,實在惹人心情舒暢啊!

晚膳時,宇文懷都盯著桌上的菜肴,雖有狼吞虎咽之心,卻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是你盯著他們做的?”太子問。

“是。”德順恭敬言道。

“你,你先嚐嚐。”太子說。

德順依令而行,從洗菜開始,他就盯在了後廚,總不會有什麼差錯的。他大膽的每道菜都嚐了一口,這東宮的廚子,手藝也是一絕,這菜肴真稱的上是人間美味。

德順微笑著想向殿下誇讚一番,言未出口,體內順暢之氣就已下行。他尷尬的向太子點頭示意,倔強的保持著最後的禮節,緩步後撤至門口,出了殿門,他飛奔而去。

翌日,德順嚐菜,飛奔而去。

再一日,德順嚐菜,飛奔而去。

“隻是一碗清湯麵而已,該沒問題了吧?”宇文懷都看向德順,桌上那碗清湯寡水的麵條,還冒著熱氣。

德順顫抖著跪了下來,哭訴道:“求殿下看在奴才多年侍奉的份上,饒了奴才吧。”

宇文懷都盛怒之下將整桌掀翻,這羞辱總該有個終結,他不會永遠受人挾製!

此時此刻,戰瑤正大快朵頤,偏殿室門被宇文懷都一腳踹開。

桌案上擺著,桃仁雞丁、芙蓉魚角、麥穗蝦卷、百子冬瓜,還擺著兩盞豌豆黃。香氣撲鼻而來,饑腸轆轆的宇文懷都,一時間竟忘記了與眼前這個惡女的血海深仇,

未及戰瑤開口,宇文懷都已經搶了她手中的半碗白米飯,流連往返於個個盤中。這幾天,他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加之之前巴豆瀉火,他早已饑腸轆轆。

戰瑤和歡兒在一旁忍俊不禁,堂堂大燕太子,落魄至此,要是傳了出去,酒樓茶館的熟客們可是多了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誰讓他先耍陰謀詭計的!

前些天宇文懷都行為異常,歡兒都看在眼裏,那句對花生過敏,她也時時刻刻記在心上。直到她發現,東宮後廚出現了花生,宮人們還將其搗碎磨成了粉,她便心有所悟,悄悄將花生粉換成了黃豆粉。

那戰瑤豈是任人欺負的主?拆穿了宇文懷都的詭計不夠解氣,與歡兒一商量,就在他的吃食上做手腳。後廚烹飪,離不開水,尤其太子用水極為講究,那一罐子南山泉水,甘甜可口,加了巴豆粉的滋味如何,就隻有太子知道了。

戰瑤拿起一盞豌豆黃,挖了一口放在嘴裏,宇文懷都順勢就將她手裏的碗盞搶了過來,那兩盞豌豆黃,之前戰瑤沒動過,他餓極至此也不敢亂動,真是足夠沉著。

“到此為止吧。”戰瑤出奇的清冷。

宇文懷都咽下最後一口米飯,以三指掂起茶杯,噙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將水吐到剛剛用來吃飯的瓷碗中,德順立即遞上巾帕,供他擦嘴。

“你我相看兩厭,本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此相鬥下去,為求自保,我可不能保證你次次都如現在這般盛氣淩人的站在我麵前。也不是怕傷著你,我倒沒什麼,什麼惡名罵名,我是不怕背的,隻是怕連累家父罷了。所以到此為止吧,魚死網破,對誰都沒有好處。”戰瑤字字擊心,告訴太子,誰才該是盛氣淩人的那一個。

宇文懷都將憤怒藏在了此刻正微笑著的嘴角,太子要忍人之不能忍。

“正合我意。”他吐出這四個字。

“好,那我們就在今日議和。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的寢殿我不會踏入半步,這偏殿你也不要再來。也不要再背後耍那些心機,更不要動不動去太後那裏告狀!”

“你若安分守己,我堂堂太子,怎麼會沒事找事呢?若真如你所說,井水不犯河水,他日可不要以此為由,到武王那裏訴我怠慢。”

“那是自然。”

“好,那就到此為止吧,阿桃。”宇文懷都無比真摯,那聲阿桃,和之前要喂飯時的阿桃,異曲同工。

“他是真心和我議和嗎?”

在宇文懷都走後,戰瑤問歡兒,歡兒搖搖頭說:“但願吧。”

議和?笑話。

我堂堂大燕太子,因為你在百官麵前失了儀態,你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了?想的倒美。戲弄我到如此地步,要我淪落到吃人殘羹剩飯,還要井水河水兩不相犯,嗬嗬,老子是海,海一怒驚濤駭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十年太長,一年,一年之內,不把你這個妖女趕出東宮,我、我、我終此一生,便和婉淑姑娘無緣!

宇文懷都暗自立誓,又嫌不夠正式,命德順去花園取了梅枝,對著蒼天皓月拜了三拜,奇恥大辱銘記於心,此誓天知地知,絕非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