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逍遙的府邸離京都甚遠,蘇樂瑤不知駿馬奔馳了多久,不知星月轉了幾轉,更不知前方的路還有多遠,隻得等待……等待……等到蘇樂瑤恨不得變成一支飛箭,霜降才在一處府邸前停下。
蘇樂瑤抬頭望著匾額,漆黑的夜空下匾額上的三個大字閃著點點金光——逍遙閣。
原本見到馬匹甚是警戒的護衛見來人是霜降便放鬆了警惕,轉而恭敬行禮道:“扶桑姐!”
蘇樂瑤愣了愣,不知為何稱霜降為扶桑,隨即才想起,霜降改名前本就叫扶桑。
霜降點了點頭,回頭對蘇樂瑤淡淡道:“跟我來。”便快步踏入府中。
蘇樂瑤初到穆逍遙的府邸,不識路,隻得緊緊的跟著霜降的步伐,時不時的張望著府裏的建築。
穆逍遙一向不喜奢靡之風,因此府裏的建築裝飾也無金玉之物,青磚紅瓦,假山林立,池水成溪,仿佛身處於幽穀之中。
蘇樂瑤走著走著,隻覺得府裏的建築十分奇怪,一梁一棟,一山一木,看久了仿佛都覺得在移動一般,迷亂人眼。
霜降看出了蘇樂瑤的異常,上前緊緊抓住蘇樂瑤的手,冷冷道:“你可得跟緊點兒,這府裏的所有建築都根據九宮八卦圖所建,機關無數,所有擅自闖入的人要麼被活活困死,要麼就會死於機關。”
蘇樂瑤恍然大悟,隨即更為小心的行走於霜降身後,兩人穿過無數的長廊、假山,才到達一處柵欄門外。
柵欄門圍著一座竹屋,竹屋被桃花林與小溪環繞,時不時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叮咚作響,花瓣飄落紛飛,如夢似幻,難以想象,這一切在世外桃源才能看見的景象居然留存於京都一處府邸中。
“進去吧,他就在裏麵。”霜降停下腳步,神色複雜了看了眼蘇樂瑤,淡淡道。
蘇樂瑤看著那扇半遮半掩的竹門,心跳突然漏了一下節拍,一陣惶恐襲來,她害怕,害怕看見傷痕累累的穆逍遙。
穆逍遙瞞著蘇樂瑤,無非是害怕蘇樂瑤擔心,又或者,不想在心愛的人麵前露出最為狼狽的一麵……
蘇樂瑤輕輕推開竹門,竹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裏麵的人頓時被驚醒,問道:“是誰?”
“是我。”
房裏頓時陷入一陣死寂,隨即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穆逍遙一瘸一拐的從裏麵扶著牆探出頭來,見的的確確是蘇樂瑤,臉上一陣驚愕,隨即有些惱怒道:“霜降怎麼把你帶來了?”
蘇樂瑤的淚水瞬間湧出,上前朝穆逍遙怒吼道:“為什麼要瞞著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罵完還不解氣,一個拳頭朝穆逍遙胸口揮去,以此泄憤。
蘇樂瑤原本並未用多大的力氣,隻是輕輕一拳罷了,穆逍遙卻痛的呲牙咧嘴,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充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你怎麼了?”蘇樂瑤從未見過穆逍遙如此失態的模樣,記憶裏的他,永遠都是一副或高傲或冷漠或腹黑的模樣,可獨獨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他……
蘇樂瑤小心翼翼的把穆逍遙攙扶到裏屋,又扶到榻上坐下,才細細的端詳起穆逍遙來。
許久不見,穆逍遙更為消瘦幾分,略顯憔悴,再加上本就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帶著一種病態的美感。
穆逍遙褪了外袍,裸露出傷痕累累,纏著一圈圈繃帶的上身,疲倦的躺在榻上,吃力道:“你不悠著點,否則我告你謀殺親夫。”
“誰讓你太可惡了,還不快將一切原委老實交代,不然我再來一拳!”蘇樂瑤惡狠狠的威脅道,像極了生悶氣的小媳婦兒。
“別別別,我說,說還不成麼!”穆逍遙求饒道,隨即一臉正色,將自己受傷的原委一一道來……
“前幾日見你事務繁忙,再加上聽聞西北邊境一帶蒙軍動亂,我在那邊培養了一批暗衛,我便打算獨自動身前去看看,卻在去西北途中遭人暗算,我身受重傷,便隻得返回路途較近的京城……”穆逍遙眉頭凝重,似是對於這件事充滿了疑慮。
蘇樂瑤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腦子裏有些緩不過來,問出一串串的疑問,“西北邊境動亂?你居然有暗衛?還有……動手的會是誰?”
穆逍遙選擇一個一個回答,“嗯,西蒙與大漢一直不和,大漢地大物博,物資豐厚,而西蒙處於西北地區,本就缺糧短食,自是希望與大漢建立同盟的關係,尋求合作,互贏互利,奈何大漢一直高傲自大,希望西蒙臣服於大漢之下,西蒙之人倨傲不遜,自是不願,便又與其餘臨國勾結,一起攻打大漢,幾十年來,大大小小的戰爭不計其數,幾國時戰時和,局麵一直動蕩不安。”
蘇樂瑤恍然大悟,“那這麼說……這局麵真是十分微妙呢,若哪一國強或者弱了,便極有可能發生大的動亂。”
“說得不錯,不過這些事說來話長,暫且不提,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可慢慢講給你聽。”
“現在回答第二個問題,養暗衛再正常不過了,別說是我,就是朝中許多大臣權貴都會多多少少養著點,以備不時之需,不過既然是暗衛,肯定是見不得光的,除非是危急時刻,否則定然不會輕易暴露,我的暗衛可都是從小培養,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過大多都被我安置在了西北。”
蘇樂瑤疑惑問道:“為何安置在西北,難道你之前一直在西北居住?”
“嗯,雖然皇上之前下令嚴禁我擅自離京,可我難道不能偷偷溜出去?況且他們對我一直不管不問的,根本發現不了我離京,所以我在西北待了幾年。”
“好好的京都不待,去西北那等不毛之地作甚?”
穆逍遙臉色微微一變,似是又陷入了遙遠的回憶,“因為……在那裏拜師學藝,直到武藝大成,我才回了京都。”
“你還有師父?那他現在在哪兒?”蘇樂瑤更是驚異道,穆逍遙就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無論怎樣深挖,總會有更深層的秘密,無窮無盡。
“不知道……不過他離開前曾說讓我不要找他,到了時候,他自會出現。”
“哦……”蘇樂瑤見穆逍遙情緒隱隱有些低落,便不再言語,避免這個話題。
“最後一個問題——是誰動的手。我也不知,刺客一共五人,武功高強,彼此默契行動,強強聯手,我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了……還是怪我太大意,以為沒人知道我的行蹤,便沒帶護衛,看來京都還是有人在密切關注我的行蹤啊,以後要萬分小心了……”穆逍遙頗感悔意,同時心裏也在暗暗思索,究竟是誰會行刺自己,難道是皇後那邊的人?
“五人……兩女一男?”蘇樂瑤埋頭思索了會兒,猛然抬頭問道。
“你怎麼知道?”穆逍遙緊皺眉頭道,雖然刺客都身穿黑衣,遮住麵貌,然而從聲音、形體還是能分辨出五人裏麵有兩人是女人,不過……蘇樂瑤怎麼會知道?
蘇樂瑤並沒有回答穆逍遙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喃喃道:“他們自稱夏家五刺客,以團戰著稱,配合默契,常常能令對手手足無措,敗下陣來,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是五兄妹,彼此感情交好,行動起來自然配合默契。他們極少在江湖出沒,每每出沒,必然是接下了單子,便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拿人錢財,奉命行事?”
“不,許多人都以為他們是雇傭刺客,但其實不是,他們背後的真正主子是……穆遠恒。”
穆逍遙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不解道:“穆遠恒?他怎會派人行刺我……”
蘇樂瑤搖了搖頭,同樣感到疑惑的她也不明白穆遠恒的意圖,夏家五刺客一事還是從前自己在他身邊時才得知的。
“難道是因為你之前對他表露的敵意令他殺心大起?又或者是刺探你的武藝如何?”蘇樂瑤隻能想到這些可能性了。
“都有可能,總之,我們現在都要萬分小心了,我會多派些人保護你的。”穆逍遙摟住蘇樂瑤的腰,將頭埋在蘇樂瑤胸前。
蘇樂瑤心疼的輕輕撫摸著穆逍遙背上的傷口,指尖滑過穆逍遙熾熱的肌膚,似是在訴說著情思......
隨著氣氛的逐漸曖昧,穆逍遙的手也不安分起來。
“我該回去了。”蘇樂瑤察覺到穆逍遙的異常,有些不安道。
“留下來陪我。”穆逍遙緊緊的抓住蘇樂瑤,不肯放手,見蘇樂瑤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又道:“就一個晚上,我保證不對你做什麼,至於蘇府那裏,我相信霜降會處理好的。”
看著傷痕累累的穆逍遙,蘇樂瑤狠不下心來,於是點了點頭。
是夜,月光傾斜而下,整個逍遙閣內都被披上一層流紗,朦朧幻美,竹屋外的人影依舊靜靜佇立著,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竹屋內的動靜,直到竹屋內的燭火熄滅,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燭光消逝的那一刻,霜降的心也跟著燭火泯滅、消逝,好似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一般,痛徹心扉,她的眼淚蓄滿了淚水,緩緩轉身離去。
屋內卻傳來一陣陣嬉鬧謾罵之聲。
“別動!手規矩點!”
“禽獸!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