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弓著身子,眼睛眯成一條縫,渾身散發著猥瑣的氣息,向前走了幾步,向蘇德浩等人行禮道:“小的參加蘇大人,蘇夫人。”
還未等蘇德浩命男子起身,男子便自顧自道:“小的是費公子的貼身奴仆,當然……隻是以前,現在費明公子已死,國舅把我們一等苦命的仆人打的半死,又不管不顧,扔在亂葬崗,小的三生有幸才被蘇小姐救回,才能此時此刻站在蘇大人麵前,將事情的真相原委一一道來。”
張氏聞言胸口不斷起伏,沒想到蘇樂瑤這個小蹄子來這麼一出,真是天不長眼!讓這個奴才氣沒斷絕!
“哦?那可真是巧啊,這麼大個人,偏偏就讓樂瑤碰上了,更何況此人身份是真是假,誰又知道?”張氏忍不住出言諷刺道。
“雖然此事皇上已下決斷,可樂瑤認為此事可不單單是那麼簡單,自然隻能靠著自己的努力,查出事情真相。至於這男子的身份,活生生的一個人,是真是假,隨便到國舅府一打聽便知,難道母親覺得我會編造這等低級的謊言欺騙父親麼?”
張氏臉色一白,冷哼一聲道:“那就讓這人繼續往下說吧!我倒要看看!他要說些什麼!”
張氏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便是因為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都從未直接與男子碰麵,一直都是命白露的哥哥,替自己傳達命令,而如今……那人已經不在了,自己早就派人將他了解了,不過一個渺小卑微的奴才,死了就如同一片落葉飄零,無人知曉。
而這一切,都查不到自己身上,就算查出些蛛絲馬跡,自己也能靠著一雙巧嘴逃脫升天……
蘇樂瑤見張氏無所畏懼的模樣,也不著急,暗暗給男子使了個眼色,示意男子繼續說道。
男子得到蘇樂瑤的暗示,於是繼續道:“元日宴一事,我身為費公子的貼身仆人,知道的自然是比別人多得多,那一日,費公子的確命人給蘇小姐下藥,而費公子的死,也確是與二皇子有關,不過……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為一幅畫所起。”
蘇德浩正仔仔細細的聽著男子的敘述,越聽,眉頭便越皺一分,心裏的疑慮也便越加重一分……
“畫?什麼畫?”蘇德浩急切問道,他愈發的想要挖掘事情的真相了,即使這真相不是自己願意看見的……
男子從袖管裏掏出一幅畫卷,將其打開,展示在眾人麵前。
畫卷展開,眾人的臉色各異。
老夫人的臉色是最為難看的,因為畫上的女子正是蘇樂瑤。
女子畫像極為重要,一般除非媒人相親持有畫像,否則的話,都不允許四處流傳,而現在一個小廝手裏都有蘇樂瑤的畫像,成何體統!
再者便是張氏,那畫像她最為熟悉不過了……因為正是她自己命人所畫!
“大家沒看錯,這畫像上的人……正是我。”蘇樂瑤出聲道。
男子收起畫卷,又道:“沒錯,正是因為我家公子看了這幅畫,才對蘇小姐念念不忘,從而生了歹意。而這幅畫,也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先是讓費公子看見畫像,又故意接近費公子,更替費公子出謀劃策,設計陷害蘇小姐,最終使費公子走上了歧途……”
“啪!”幾乎是同一時間,蘇德浩與老夫人都怒發衝冠,拍桌而起。
堂堂的蘇府四小姐,聖上親封的順安縣主,居然遭人如此暗算,而這人,現在沒準還在一旁偷著樂!
“說!那人是誰!”蘇德浩指著男子,怒問道。
“父親,且慢,揪出那人之前樂瑤還有事要說。”蘇樂瑤輕聲製止道。
蘇德浩見狀,努力平息怒氣,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問道:“何事,你說吧,放心,這次父親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樂瑤還想要請一人。不知父親可否注意到方才那幅畫的落款:商山崔老?樂瑤四處打聽、搜集情報,終於找到了此人,而此人目前就在門外,是否召見,就看父親意下如何了……”蘇樂瑤乘勝追擊,一點點逼著張氏原形畢露,無處可逃。
蘇德浩自然是立即命人傳見,同時,也對蘇樂瑤的辦事能力微微感到驚訝,沒想到她憑著自己的努力短短幾日查出了這麼多東西,看來頭腦的確不簡單。
蘇德浩忽然有些懷疑一直以來自己將蘇佩珊培養成一個國色天香,溫婉有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的決定是否是個錯誤,與其做一個虛有其表的花瓶,不如做一個像蘇樂瑤這樣的奇女子……
一時間,蘇德浩心裏的天平不經意間發生了傾斜……
那名作畫的人毫不知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將自己叫來,隻知道來一趟便有不少錢拿,何樂而不為?
蘇樂瑤見了那名畫手,臉上的笑容溫和大方,笑道:“敢問前輩,我這有一幅好畫,不知是何人所為,不知前輩能否給我一個答案?”
畫手見蘇樂瑤笑的甜蜜蜜的,也情不自禁的笑開了花,“在下作畫幾十餘年,小姐的這個小忙,在下應該還是幫的起的。”
然而當畫手見到蘇樂瑤的畫像時,臉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再也笑不出來。
“這……這幅畫,恕在下無能,實在是看不出來……”畫手連忙推辭道,不時的用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這幅畫不是前些時日蘇夫人命自己所畫嗎?而且蘇夫人還再三叮囑自己,不可將此事告訴他人,那現在自己究竟是承認……還是不承認呢?
“哦?可是我怎麼覺得畫下的落款前輩甚是熟悉呢?還是說前輩貴人多忘事,連自己的畫跡都認不出來了?既然這樣,那要不要請個高人來辨認辨認?”蘇樂瑤口如懸河,連連發問,氣勢洶洶,使人根本招架不住。
畫手嚇的連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哆嗦道:“別!別!我承認!這幅畫的確是我所作!可這畫……明明是蘇夫人讓我畫的,我也是拿錢辦事啊!”
蘇樂瑤聞言,不再言語,而是轉頭看向蘇德浩,問道:“父親,這名畫手已經招認了,至於是否相信,就看父親的了……”
蘇德浩眼睛微眯,如同刀劍出鞘的鋒利白光,刮在人的身上,微微作痛。
“老爺……”張氏沒想到蘇樂瑤竟然連這個人都能找出來,這樣一來,自己的罪名就等於坐實了一半了,於是連忙出聲辯解道。
“你住嘴!”蘇德浩終於忍不住,對著張氏怒罵道,他現在不想從張氏嘴裏發出一字一言,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張氏多少?自己的枕邊人,結發妻,居然暗地裏給自己捅刀子!而這一切,都出於張氏那可笑的嫉妒心!
張氏被蘇德浩的怒吼嚇的一跳,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隨即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蘇德浩見張氏安靜下來,也不再繼續,而是打算先將蝦兵蟹將給鏟除幹淨。
“來人,把這個畫手拉出去!亂棍打死!罪名便是侮辱順安縣主!”蘇德浩命令下人道。
“是!”
言罷,屋子裏頓時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畫手的慘叫聲從屋裏,到屋外,越傳越遠,最後,則轉變為一聲聲極有力的慘叫,同時夾雜著板子拍打肉身的沉悶聲,使人不寒而栗……
屋子裏的張氏聽著這一聲聲極有規律的拍打聲,隻覺得仿佛拍打在自己的心上,一下一下,痛的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