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棠在第二日便以靜養為名被送到了庵堂,至於什麼時候回府便不得而知了。
蘇樂瑤知道,二姨娘與張氏之間已經存在了隔閡與間隙,雖不足以使之徹底坍塌,但蘇樂瑤要的,是讓她們之間一點點瓦解、膨脹,最後爆炸。
蘇樂瑤站在一群丫鬟麵前,細細的打量麵前埋頭站好的一列列丫鬟,牙婆子在一旁說著哪個丫鬟氣力大哪個丫鬟針線活好…
蘇樂瑤打斷她,“讓她們一個一個自我介紹吧。”
於是丫鬟們一個一個走到蘇樂瑤麵前自我介紹著,蘇樂瑤細細的聽著,看著順眼的便留下,同時也在打量著哪一個才是穆逍遙安插的丫鬟。
“奴婢玲兒,今年十三了,會一些針線活。”舉止輕佻,細皮嫩肉,過。
“奴婢園兒,會針線活和膳食。”圓臉杏眼,老實憨厚,蘇樂瑤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留下。
“奴婢扶桑,會一些醫術。”一個身材高挑,麵容清麗的丫鬟上前道。
這不就是在歸塵寺所救的那位黑衣女子麼?能被穆逍遙派去偷帳冊必然是極為信任武功高強之人,穆逍遙居然把她派到自己身邊來,自己還沒有強大到需要穆逍遙如此忌憚吧?但是不管怎樣,身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總歸是好的,蘇樂瑤淡淡的點了點頭。
三十多個丫鬟,蘇樂瑤隻留了六個,抬了從江州帶回來的白露做一等丫鬟,扶桑、園兒為一等丫鬟,餘下的便是二等和打雜的。
遣散了餘下的人,蘇樂瑤站在台階上,緩緩走下,走過所有的丫鬟,一字一句的道:“入了竹園,便是竹園的人,如果你勤勤懇懇恪守本分,那我必定不會虧待了大家,如果有人存了那賣主求榮的心思,就別怪我不念主仆之情!”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連大寒都心裏一顫,小姐平日裏總是溫順純良的模樣,可發起狠來也是不容小覷的,她可不會忘記在江州時小姐挑斷李氏手筋的場景。
青憐也身子微顫,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卻不小心和蘇樂瑤的雙眼對視,忙埋下頭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進了竹園就得重新取個名兒了,你們就從二十四節氣裏選吧。”蘇樂瑤恢複了溫和的模樣,對著丫鬟們說道。
“那奴婢就叫小滿吧。”長相可愛討喜的園兒說道。
“奴婢霜降。”扶桑麵色平淡的說道。
“奴婢……”
大寒安頓好所有的丫鬟便伺候蘇樂瑤用晚膳,小滿和白露手腳倒是挺麻利,霜降反而顯得笨手笨腳的,身為暗衛自然不用做這些活,蘇樂瑤隻讓霜降立在一旁,屋子裏隻剩下大寒霜降與蘇樂瑤三人。
大寒坐下與蘇樂瑤一同用膳,霜降看了微微驚訝。
“大寒與我同甘共苦,情同姐妹。在這裏你的主要任務不是伺候我,想必你以前也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吧,委屈你了。”蘇樂瑤微微一笑,笑起來的時候比平日裏更加的親和。
大寒知道這霜降定不是平常人,不然小姐也不會特殊對待了,於是笑著說:“霜降你不必見外,把竹園當家就好了。”
霜降愣了愣,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你與你主子有通訊的方法麼?”蘇樂瑤想著以後或許有用的著穆逍遙的時候,於是問霜降道。
“嗯,有。”霜降愣了愣,言簡意駭的回答。
“你平日不需要做很多家務,而且我想你也不會吧,你無事可以幫我盯著大夫人和二姨娘。”
“嗯。”霜降依舊是淡淡的神色。
大寒有一些隱隱不悅,這霜降太不把小姐放在眼裏了吧!
蘇樂瑤看見大寒的神色,不動聲色的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在大寒碗裏,轉移話題道:“大寒你找人盯著青憐,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彙報。”
大寒點點頭埋頭吃飯不再言語。
依蘇樂瑤對張氏的了解,上一次吃了癟她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出蘇樂瑤所料,不到兩日,張氏便又開始蠢蠢欲動,霜降將自己躲在瓦上偷聽到的一字一句都稟報給了蘇樂瑤,蘇樂瑤隻是淡淡一笑,書信一封,讓霜降把信給信使加急送往江州。
此時大寒也推門而入,俯身在蘇樂瑤耳邊輕語,隨後將一個荷包遞給蘇樂瑤。
蘇樂瑤打開荷包一看,裏麵裝著半塊鷓鴣鏤空同心玉佩。
“將裏麵東西換掉,放在原位。”蘇樂瑤將荷包遞給大寒,繼續完成桌案上未完成的淡墨山春圖。
接下來需要做的,便是靜靜的等待了。
這日蘇樂瑤剛剛從老夫人的壽安院請安離去,走了幾十步便看見王嬤嬤正朝這邊走來,麵上帶著陰森森的冷笑。
“四小姐,老爺和夫人請你去前廳一趟。”雖然叫著四小姐,可眼裏卻沒有一絲的恭敬。
蘇樂瑤斜視她一眼,徑直走去前廳。
到了前廳,發現蘇德浩坐在堂前,麵色黑沉沉的,似乎壓製著怒氣。
張氏坐在一旁,似乎帶著淡淡的愁緒,而蘇佩珊則眼裏隱著幸災樂禍的快意。
蘇樂瑤上前,欲要行禮。
“你這個不肖女!給我跪下!”蘇德浩暴怒道,濃厚的眉毛緊緊皺起,用冰冷而銳利的目光盯著蘇樂瑤。
“不知樂瑤何錯之有?讓父親如此動怒。”蘇樂瑤脊背筆直的站著,沒有一絲的慌亂,從容淡定的模樣讓蘇佩珊氣的牙癢癢。
“妹妹你怎麼如此糊塗?犯了彌天大錯竟然還執迷不悟,這不是生生刺痛了父親和母親的心麼。”蘇佩珊柳眉微皺,任誰看了也會心生憐意。
蘇德浩驚訝於蘇樂瑤的淡定,於是冷靜下來開始思索是不是錯怪了她,可一轉眼看到自己乖巧溫婉的大女兒,又看蘇樂瑤剛剛回府便犯了事,不管是真是假,如果傳了出去都有損蘇府臉麵,不禁怒從中來!
“樂瑤啊,這女兒家的一定要自尊自愛,你說你犯了這樣的錯誤,簡直是太不懂事了!”張氏一副苦口婆心的慈母模樣,殊不知她是佛口蛇心!
“母親,這捉賊拿贓,我連我到底做了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認錯?母親可否告知,樂瑤究竟做錯了什麼?”蘇樂瑤一副無辜不解的模樣。
張氏看著蘇樂瑤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心裏不禁冷笑,現在你就盡管跳吧!等會有你哭的!
“好,我問你,這是什麼?”張氏將一個深藍色玉蘭花荷包丟給蘇樂瑤,荷包底下繡了一個小小的瑤字,蘇樂瑤打開荷包,裏麵裝的是半塊鷓鴣鏤空同心玉佩。
“這荷包是我在江州時不慎遺失的,這玉佩便不得而知了。”蘇樂瑤淡淡的答道。
張氏以為蘇樂瑤起碼會有一些驚慌,再不濟也會問問自己是如何得到玉佩的,可蘇樂瑤僅僅回答了問題便不再做聲,讓張氏心裏又是一陣氣堵。
“不慎遺失?如若真是不慎遺失怎會落到男子手中?人家又怎麼會找上門來!”張氏一聲一聲質問,仿佛要將蘇樂瑤置之死地。
“不知母親口中的男子到底是何人?”蘇樂瑤抬起頭,眼光清冷而幽靜,看向張氏問道。
張氏心裏一跳,似乎有些畏懼這目光,那目光冰冷到極致,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冤魂,於是看向蘇德浩。
蘇德浩點點頭,吩咐下人將那人傳上來。
片刻,一個模樣雖不差,但氣質猥瑣的男子被帶入廳內,蘇樂瑤看了看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他——蘇克文。
蘇克文雖然在江州橫行霸道,可從未來過京都,初入蘇府便被一派奢華所鎮住,此時畏畏縮縮的模樣讓眾人心底翻了個白眼。
“瑤妹妹!瑤妹妹!我總算找著你了!”那蘇克文一看見蘇樂瑤便興奮的兩眼生光,雖然見過不少美人,前幾天更是見了驚為天人的蘇佩珊,可蘇樂瑤別有風味的清冷總是縈繞在他的心頭,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得到她!
蘇樂瑤眉頭皺起,對蘇克文厭惡到了極點,嗤笑道:“蘇少爺莫要胡亂攀咬!你一上來不向父親母親行禮反而出口汙蔑我的名聲,你究竟是何居心!”
蘇克文本就蠢笨無能,現在更是不知道如何狡辯,嘴裏支支吾吾憋不出話來…
蘇佩珊見蘇克文竟然如此無能,不禁惱火,忙插嘴道:“父親,女兒前些日子出門,回府時發現一名男子在我們府門前四處張望,我便派人去詢問,這男子竟然說他是來尋他意中人的…我一問才知道此人便是四妹妹寄養江州時那人家的少爺,他說他與四妹妹情投意合,不料父親突然傳四妹妹回京,兩人無奈分離,他此番特來尋覓意中人,初始我也不信,可他拿出了四妹妹的荷包,和半塊男女定情的同心玉佩…還說另一塊便在四妹妹手中…”蘇佩珊恰到好處的點到為止,欲言又止的模樣,留給了眾人無限的遐想空間,而在場唯一一個麵色淡然的人,隻有當事人蘇樂瑤了。
蘇德浩麵色愈發的難看起來,猛然將茶杯摔在地上,茶漬濺到蘇樂瑤的裙擺上,蘇德浩厲聲道:“豈有此理!竟把不知廉恥說成情投意合!來人!立馬去搜查四小姐屋內!如若搜出!立馬將她送到尼姑庵剃度出家!”
張氏與蘇佩珊對視一眼,眼裏流露出興奮與快意。
約莫一刻鍾後,前去搜查的嬤嬤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淡粉色玉蘭花荷包,看模樣似乎與剛剛那藍色荷包是一對。
蘇佩珊嘴角上揚,抑製不住的激動。
然而那嬤嬤打開那荷包拿出裏麵的東西時,她的笑容便凝滯在臉上…
那荷包裏,僅僅裝了一些成色一般,款式簡單的玉佩,應該是留著賞賜給下人的。
“這不可能!”蘇佩珊霍然起身,臉色極為難看道。
“怎麼大姐看起來一副很失望的表情?”蘇樂瑤淺笑著問道。
蘇德浩也眼神微眯,探究的看著蘇佩珊,今日大女兒的舉動著實有些怪異。
張氏看女兒有些招架不住,忙道:“樂瑤,你怎麼能這麼想,你大姐隻不過是有些詫異罷了。”
蘇德浩目光如刀般看向蘇克文,沉聲道:“蘇公子,如今荷包搜出來了,可裏麵沒有什麼同心玉佩!你誣蔑蘇府聲譽,你可知該當何罪!”
蘇克文立馬嚇的跪倒在地,卻依舊嘴硬道:“蘇大人!我也實在不知為何玉佩不見,可我與令千金真的是情投意合啊!”
“父親,不必氣惱,女兒身正不怕影斜,況且女兒有位證人,他的話一定比這位蘇公子的話可信多了。”蘇樂瑤眼神掠過張氏與蘇佩珊,最後看著蘇德浩的眼睛,堅定而不屈。
“那證人身在何處?”
“就在蘇府門外,父親即刻便可宣見。”
蘇德浩雖然不喜蘇樂瑤,可無論如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蘇樂瑤出了這檔子事那蘇府的臉也會丟光,所以,他此時也很希望蘇樂瑤能找到證據,於是他點點頭,下人立馬跑開。
張氏與蘇佩珊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心緩緩下沉……